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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烦您再添些凉水来,”裴越连头都没转,吩咐惯了的语气。
徐大爷看着楚小容满是血泡的脚反应过来,忙又去添了些冷水,将一盆温度适宜的温水放在床边,还在上面搭了条帕子,本来想留下来,但是见这宋大小姐的脸色,缩了缩脖子,想了想还是出去了。
裴越拿起帕子,皱了皱眉,从怀里掏出她自己用料上等的帕子,沾了温水打湿,柔和细致地擦拭楚小容的双脚。
待将上面的血渍擦干净,裴越随意将帕子丢在温水里,一盆温水也染了层薄红。
正当她要上药的时候,楚小容睁开还有些朦胧的小狐狸眼,看清是她之后,又看了眼自己像是要被人握在手里把玩的脚,瞪圆狐狸眼,剧烈挣扎起来。
破碎的声音从嗓子里艰难地挤出:“你……滚……登……徒子……”
裴越心里暗道不好, 眼看着楚小就要挣扎,她心里计较,猛地俯身靠近楚小容的脸, 凤眼深处暗流翻滚, 像是要把楚小容吃了。
楚小容身体后仰, 登徒子气息喷在他的脸上, 烫人地很,他细白的手指害怕地揪着有些单薄的被褥,声音困难地从嗓子眼里挤出来:“流……氓……我……”
然而这几天好不容易说出来的几个字还没说完, 就又咽回肚里, 头一歪,便晕在了裴越的怀里。
裴越收回手, 心里松了一口气, 将楚小容从怀里捞出来,放在床上躺好,继续拿着药瓶开始给两只脚细致地上药、这药效果极好, 但敷在伤口上也比寻常药要来的痛的多, 楚小容虽还晕着,身体不停地细颤,不安地皱着小脸,鸦睫上挂着几粒细细小小的泪珠子。
徐大爷坐在院子底下, 习惯性拿把蒲扇打着夜蚊子, 耳朵竖着, 生怕屋里面会发生啥事, 万幸, 不过一会儿,那位宋大小姐就摸不透脸上神情出来了。
徐大娘放下蒲扇连忙起身, 有些惶恐地搓着手看着走到他跟前的宋大小姐:“您尽管吩咐,我都听您的。”
“老人家,我不是什么鬼煞,你不用这样害怕。”裴越说着,将一袋碎银子丢给徐大爷,“你家这位小夫郎我看上了,等时机到了便会娶回家里。”
徐大爷接住钱,表情有些疑惑:“娘子您的意思是叫我好吃好喝服侍他?”
“这倒也不用,他现在厌弃我,想是不愿意接受我的好,你先拿这些银子好吃好喝供着他养胎,但还得叫他干些活,免得叫他起疑,至于什么活,你心里比我有数。”
裴越低头看着面前的徐大爷,凤眼微微眯起:“等我将他娶进门,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只是记着,不要叫他知道是我叫你这么干的。”
她说完,便推院门,朝屋外走去,
徐大爷把银子捧到自己面前,看了眼关着门的屋子,心想,他一时心善,却没想到捡到宝了。
因着裴越的灵香,再加上楚小容这十几天风餐露宿,没睡过一个好觉,虽然被褥有些单薄,但比前些天不知道舒服了多少,楚小容一觉便睡到了大中午。
他先是睁开眼,在床上伸了个懒腰,又下意识用终于有了丝血色的脸颊依赖地蹭了蹭被子,想起今天还有一天的活要干,依依不舍地睁开眼,看到满屋的亮光后,愣了愣,猛地从床上蹦起来,连衣服都来不及穿就冲到院子里。
他冲到抱着大盆衣服的徐大爷面前,伸手就要把盆拿过来浣洗,徐大爷摆了摆手:“欸,今天你先歇着,我来做这些事就好了。”
“饿了吧?锅里炖了只老母鸡,炖了一上午了,味道好得很呢,你去盛着全吃了。”
楚小容还是说不了话,他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又摆了摆手,然后又指着那盆衣服,点了点头。
“叫你休息就休息,老头子我年纪大了,牙口不好吃不动,如今天气还热着,你再不吃就要烂了,快去快去。”
说完,端着盆绕过楚小容,坐到水井边的小板凳上,从桶里舀了瓢水开始搓起衣服。
楚小容走到灶房,炖的浓白的鸡汤还在锅里冒着热气,鲜美的气味钻进人的鼻子里,挑逗着人的味蕾,楚小容咽了口口水,从锅里舀起鸡汤倒在一旁的碗里,不一会儿就咕噜咕噜喝完了,嫩红的小舌满是回味的舔了舔泛着油光的唇,恋恋不舍地看了眼锅里的鸡汤,又立马转头,急急忙忙朝屋外走去。
他拿把小凳子走到徐大爷的一旁,手肘撑在膝盖上,一双小狐狸眼专注地看着徐大爷熟练的浣衣动作,低头看到自己的两只脚时,微微一愣。
昨天碰一碰还痛的脚底,今天怎么不痛了?还有昨天的登徒子,真是好不要脸,等找到裴越了,他一定要添油加醋地告诉裴越。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徐大爷看了眼一旁像糯米团子的楚小容,又漂亮又乖巧,谁能娶到他,真是上辈子换来的福气,只是没想到这样漂亮的小夫郎,也舍得让人自己出来干活。
依他看,不如跟了那宋大小姐算了,他也活了大半辈子了,见过不少人,这宋大小姐
', ' ')('虽然看是纨绔,但绝对是人中龙凤,看着也是个可以依靠的,阿容跟了她,再生个孩子下来,这辈子就不用过苦日子了。
楚小容没有告诉徐大爷真正的原因,徐大爷见他大着肚子,脑补了一出他被自己妻主抛弃的戏码,更加心痛他了。
“鸡汤都喝完啦?怎么看老头子干活还看得津津有味。”徐大爷边浣衣边同楚小容随意聊天。
楚小容嘴角微微弯起,小狐狸眼在阳光底下亮晶晶的,他指了指灶房的方向,摸摸自己的圆润的肚子,意思是自己吃饱了。
他又做了个浣衣的动作,点点头,表示自己今天就能干活。
徐大爷看懂了,眯起已经满是皱纹的两只眼睛,笑着:“你大着肚子,这几天估摸着也是奔波,这几天先好好休息,等精神养好了,你再来干活。”
楚小容有些失望地垂下头,像一朵蔫了的小花,他是真心感谢徐大爷,想做些事情帮帮徐大爷。
“你是刚到岳城不久吧?等你脚不痛了,好好出去逛逛,咱们岳城,好多好玩的地方呢。”徐大爷见不得这小糯米团子失落的样子,扯开话题。
楚小容听了,点了点头,他想起前天瞧见的很像裴越的背影,伸出手指指了指院门,又指了指脚,表示自己脚不痛了,想要出去走走。
徐大爷:“真不疼了?”
楚小容点了点头,其实还有点痛,但他心里着急,想快些找到裴越。
“那成,记得不要太晚了,岳城最近有些不太平。”
裴越今天一天都心不在焉的,心里都是那只小狐狸的样子,心里酸酸胀胀,她一向不爱穿官服,今日更是鬼使神差穿了件比昨日还要张扬的大红衣袍,更映衬得她眉目明艳,一路上,不知道有多引人注目。
她正漫无目的地在街上瞎逛着,突然一人从背后跑过来,抱住她的腰,将头埋在她的肩膀上。
裴越不知道为何她竟然没有防备此人,长眉一凝,冷白带着薄茧的手指狠狠抓住还死死搂住她腰的手,身后传来痛苦又带着委屈的抽泣声,裴越一惊,脑海里猛然想起一人,转身,果然是那只小狐狸。
“昨天还骂我登徒子,今天就投怀送抱了。”她心情愉悦地挑起眉,刚才心里的不虞一扫而空。
楚小容看着面前的登徒子,眼里的泪珠子一下子就收了回去,他抿着唇转身,不再看裴越。
怎么会,明明背影这么像,为什么会是她?
裴越忙跟上 :“喂,小夫郎,明明使你占了我便宜,怎么还委屈上了?”
她还想逗逗小狐狸,想让小狐狸看看自己,但没想到小狐狸只是低着头,默不作声的走着。
突然前方街道上一阵骚动,一名衙内打扮的女子冲冲走到裴越的面前,低着声音:“大人,不好了,前面又出一起命案了。”
她看了眼裴越身侧的楚小容,声音更低:“又是名孕夫。”
“先等等,我等会就过去。”裴越皱起眉,不管楚小容愿不愿意,拉着他的手肘往徐大爷家的方向走去。
楚小容抿唇想掰开裴越的手,但这人瞧着高挑修长,力气却也大得很,他怎么都挣脱不了。
“别闹,这几天都好好呆在徐大爷家里不要出来知道吗?”
回答裴越的是楚小容重重哼了一声,裴越出奇的听懂了,她解释:“这些天岳城不太平,前些天在城南当街死了个孕夫,今天又死了一个,只怕这两桩案子之间都有关联。”
楚小容打了个寒战,缩了缩脖子,摸了摸肚子,心里有些害怕,这几天他一直在街上找裴越,夜里还宿在城隍庙,万幸没出事。
突然,一股森冷的寒意从脊背传遍全身,叫他浑身打了个寒战,他顿住,猛地顺着他感受到的目光看过去,除了人群来往,什么都瞧不见。
裴越:“怎么了?是不舒服吗?”
楚小容收回视线,脸色苍白摇了摇头。
待将楚小容送回徐大爷那处,又细细交代了一番,裴越便匆匆忙忙赶到命案发生的地方。
官府的人在尸体周边围出了块空地,尸体上盖了块白布,浓稠到发黑的血液顺着尸体像一朵罂粟花一样慢慢绽放,将本是白洁的布片染上一朵朵透着糜丽的血花。
裴越附身,掀开白布,查看尸体的伤口后,面色变得铁青。
一晃又是大半个月过去了,楚小容被裴越那天的话吓到了,不敢独自一人出门,但又想找到那天的背影,还好徐大爷每天早上都会去集市买些菜,楚小容就每天趁着这个时候同徐大爷一起出门。
而岳城,这半个月来,又死了几个人,但死法各有不同,也不再只是孕夫,一时之间,岳城人心惶惶,流言四起。
徐大爷听了邻里这些话,一回家便给楚小容绣了个香囊,又在香囊里多加了几味安神的药材,昨儿刚绣好,他要楚小容带着,说是可以辟邪。
又是一大早,楚小容早早穿好衣裳洗漱好,坐在院里的小板凳上等着徐大爷,不知为何,他今天一起来,就觉得心里
', ' ')('惴惴不安,像是要发生什么大事一样。
楚小容撑着腰从小板凳上起身,又走到屋里,将床头挂着的香囊系到腰带上,他一出门,就看到徐大爷拿着篮子站在院子中央。
徐大爷:“走,今天去买我们岳城最好吃的点心去。”
楚小容弯起小狐狸眼,小舌有些馋地舔了舔现在有些血色的唇,重重点了点头。
徐大爷觉得怜爱,揉了把楚小容的毛茸茸的小脑袋,两人才一起朝院子外走去。
到了集市,虽然还是大清早,但已经是人来人往了,徐大爷先是照例买了些菜,之后就带着东张西望的楚小容走到那家老铺子面前,他见前面站着不少人,想着楚小容肚子怕是早饿了,便道:“阿容,饿了就去旁边买几个包子吃去,我在这儿排着。”
楚小容想着这样能看到更多人,说不定就能瞧见裴越,点点头接过徐大爷给的几个铜板,脚步轻快的朝不远处的包子铺走过去。
“客官,要啥馅的?”店主一边挪开蒸笼一边大着声音问道。
楚小容最想吃肉包,但是他现在吃徐大爷的,喝徐大爷的,虽然每天在帮徐大爷干活,却都是些轻松的活儿,他便拿手指了指馒头,又比了个二。
“好嘞,两个馒头,一文钱,还热乎着呢,您慢走。”店家麻溜地将装好两个馒头,递给楚小容。
楚小容接过馒头,将馒头搂进怀里,转身脚步轻快地朝点心铺走过去,突然,一股异象钻进他的鼻子里,他的眼前一黑,就失去了知觉。
裴越阴沉着脸从今早发生命案了的屋子里走出来, 心里暗自计较。
这名死者和其他人一样,肚子被人用极锋利的刃器刨开,器脏也被七零八碎地扯出来, 胡乱散在尸体的身周。
从尸体挣扎的痕迹来看, 这些应该都是在人还活着的时候, 带有报复性的一刀一刀砍下来。
明明是这样不惜虐杀的深仇大恨, 但从刚才对死者家人的盘查来看,他们竟然也毫不知情。
这些死者之间一定存在某种关联,但他们身份地位不同, 年龄也各有差异, 是什么会将他们连接起来。
裴越理了理衣裳,打算像前几天一样, 在暗处悄悄看着小狐狸在集市上东张西望的小模样, 这时,几名平民打扮的小郎君急急忙忙从她的面前经过。
“快些快些,要是迟了, 会被夫子责罚的!”
裴越的脚步一顿, 突然想起她刚到岳城时特意瞧的岳城志,其里有一处记载,在城北一颗千年樟树下,有一家可以女男混读的学堂。
岳城风气开放, 学堂更是一位当世大家开办的, 最重要的是, 男子可以不用交任何束脩便在这座学堂里读书, 故而学堂里有达官显贵的男子也有较为开明的平民家里的男子。
裴越脚步一转, 悄无声息地跟在那几名小郎君后面。
楚小容是被一阵哀嚎声唤醒的,他艰难地睁开依旧沉重的眼皮, 看着面前破败的场景,微微瞪大眼,这里是他前段日子宿着的城隍庙!
而他的双手双脚都被粗粝的麻绳捆着,嘴却没有捂住,他艰难地转动脖子,朝哀嚎的地方看过去,在见到一旁的景象时,瞳孔猛地一缩。
只见城隍庙的另一边,一名衣着华贵的郎君满身血污,双手双脚被扭曲地捆在城隍庙颜色开始脱落的红柱子上,一女子身形的人蒙着面,还滴着血的刀刃从上至下慢条斯理划开那名郎君的小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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