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什么?
他眸光黑沉,想起上世种种,五脏六腑都仿佛被人碾碎,愤怒与委屈来得毫无预兆,能说什么呢?
她从来没有强求他的感情,从头到尾都是他一厢情愿,怨不得别人。
她能随意践踏的真心,也是他巴巴捧着送上去,求着她垂怜。
她只是不稀罕罢了,她身边青年才俊数不胜数,他又凭什么要求她稀罕呢?
周已轻笑,刻意摆上些漫不经心,“同你开玩笑的,你当真了?”
绿礼狠狠瞪他,“你胆子肥了是不是?”
却没有真正动手,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喜欢长得好看的人,尤其是骨相长得好的人,赏心悦目,周已算是其中的佼佼者。
因此,她自认为对他格外宽容。
“想尝尝山莓吗?我去给你摘些来。”周已转开话题,他一路上看见不少快要成熟的山莓,少部分已经熟透了,红艳艳地挂在枝头上。
绿礼东张西望看了好几眼,欲言又止,宫中珍稀瓜果不在少数,再稀罕也变得不起眼,但这种山里土生土长的果子她反而没怎么见过。
她最后轻哼,“你爱去便去,快一点啊,这林子里蚊虫这么多,你要是被毒蛇咬死了可别赖我身上,看什么看,去啊!”
周已:“……”要不是生了张讨喜的面孔,她总有让路人都恨不得棍棒教育的能力。
他认命般地将她安置在一块干净的大石头上,又仔细地检查了一遍周围环境,确保不会有毒蛇过来先把她咬死了这才放心。
“你不要乱跑,我很快就回来。”
绿礼把玩着手里野花,没好气地开口:“知道了,烦死了!”
她在他面前,总是毫不掩饰、毫不顾忌地暴露全部坏脾气。
周已看她一眼,抿唇敛眉,转身离去。
临别那眼神,活似思妇千里迢迢赶来探望自己丈夫却被怒斥回家,只留下满心委屈。
咦呕,绿礼被自己比喻激得一阵恶寒。
周已果然如他所说,一会儿就回来,宽大干净的树叶包裹着一捧鲜艳山莓,泛着水迹,看样子是已经清洗过。
绿礼好奇地尝了一枚,酸酸甜甜,味道居然比想象中要好。
“你尝尝。”她捏了一枚塞进周已嘴中,动作不算温柔甚至有些粗鲁,白皙细腻的指尖不小心擦过他唇,“还不错吧?”
她脸离得很近,淡淡的脂粉香萦绕在周已鼻尖,并不难闻,让他下意识点头。
“好了,那现在剩下的都归我了!”
“……”
“……嗯。”周已乐观地想,最起码,她现在还舍得分给他一个。
*
由于路上耽搁,绿礼和姜红月几乎同时到达万福寺主殿,大殿内正前方是高达两丈的释迦牟尼佛像,十八罗汉分别陈列在大殿四周,金光闪闪,佛气逼人。
绿礼不喜欢殿内这种氛围,高大的佛像,浓重的香火,都莫名让她有种喘不上气的压迫感。
“红月,好久不见。”东箐穿着一身蓝灰色素袍,出来迎接她们。
姜红月同样微微笑道:“小徽,好久不见了。”
姿徽是东箐郡主未出嫁时的闺名,两人年龄虽差了四、五岁,却志趣相投,她亦是红月少有的闺中密友。
“东箐姐。”绿礼也跟着叫,她与东箐交情不深,只是从别人口中了解过她的“传奇事迹”。
听说她十六岁成亲,与新郎一见钟情,执意要嫁给当时只是一介布衣的顾昇,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在后面。
夫妻俩一直恩恩爱爱,谁料婚后尚未两年,顾昇突然带了另一名姑娘回家,要求纳妾。
那姑娘父母于他有恩,如今姑娘父母双亡,他虽无感情,却也甘愿担起照顾姑娘的责任,并向妻子保证只给姑娘名分,绝不会对不起她。
自古男子三妻四妾,好女却不侍二夫。
东箐听完夫君的纳妾请求,只淡淡留下一句“明日再议”。
第二日,一纸休书甩在顾昇脸上,任凭他百般挽留,再三保证,东箐依旧派人逼他按下手印。
是休夫,而不是纳妾。
顾昇懵了,他压根没想到自己温温柔柔的妻子竟如此刚烈。
被休弃之后,他仍死乞白赖在府中不肯离开,以为自己能挽回她的心。卑微讨好的模样,恐怕世上绝大多数女子都会心生怜悯。
可惜,东箐是那少数女子之一。
她冷笑,一巴掌甩在顾昇脸上,“不知好歹,本郡主父亲乃当今天子叔父,母亲乃一等国夫人,你又算什么东西?”
再一巴掌,“这一巴掌为本郡主,可怜我眼瞎竟瞧上了你。”
东箐最后一巴掌,直打得昔日丈夫嘴角溢出血丝,“最后一巴掌为那柳姑娘,好好女子岂可被你轻贱?”
顾昇恍恍惚惚被扫地出门,鼻青脸肿地去寻那柳姑娘,没想到迎接他的却是柳姑娘冷脸,“郡主姐姐如此良善,你如何配得上她?瞒着我,不顾我意愿,自以为是地要纳我为妾,顾昇,你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将顾昇暴力赶走后,柳姑娘不免坎坷地想,郡主姐姐会不会因此对她印象糟糕?该死的顾昇,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他承诺将她带入府中,竟是纳她为妾?好大的脸!亏她还高兴能早日见到郡主姐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