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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勇第一眼见林浩,就已经能完全摸清这个小孩的性格。嫉恶如仇,理想主义,冲动,易怒,也足够聪明,他的眼睛清澈,没有半点脏污的痕迹,带着不服输的韧劲,让人很难不联想到张牙舞爪的小狗,小警犬。何勇从中央调来绿藤市审查,想更快摸清绿藤市的黑势力,就必须寻找当地的刑警来配合,他看林浩的第一面就知道,非他不可。
因对林浩的关注,很快也就听说了林浩与李成阳的纠葛往事,他和林浩抓完菜霸,去大排档喝酒,何勇试探问:“李成阳对你来说,算是什么?”
林浩刚刚跑了一路,又和比自己高大半个头的壮汉搏斗,摔得夹克上都是泥巴水,脸上也汗津津地,明明酒量不行,此时也顾不了那么多,低头嘬冰啤酒个不停,听见李成阳这个名字就皱眉:“何队,你提他干嘛?烦人。”
何勇拿过他的杯子,面露不满:“怎么?问你两句都不行了?”
“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啤酒还我。”林浩伸手要抢,被何勇攥住手腕,男人微偏头,眼神带着些警告,哪怕什么都没说,林浩也下意识退缩,乖乖坐了回去,抿唇抬眼看着何勇,仿佛尾巴也在身后晃两下。
何勇给他换了一杯可乐,林浩忍不住抗议:“何队,我都三十了,喝点酒都不行?”
“我看你不适合喝酒,三两口就醉了,不是说好,今晚和我聊聊天,熟悉熟悉?”似乎因为从事刑警这个行业多年,何勇行为处事也带着点独裁专制的意味,即使话语温和,也不可避免发散着威迫感,林浩只好低头夹烤好的韭菜吃,没注意到何勇拿起酒杯,对着他的唇贴过的杯面引啜,视线牢牢盯住他,意味深长。
“李成阳,就一垃圾,我和他没什么关系。”林浩低头喝可乐,小声道。他情绪从不藏着掖着,很容易听出话语里的烦躁不满。
何勇微微眯眼,酒杯挡住他唇边的笑。
他那十年不见的老同学对这个师傅的儿子是什么心思,旁人没琢磨出味来,他和李成阳当年警校好得穿一条裤子,李成阳看林浩的眼神里藏着什么,他只打两次照面就读懂了。
何勇把啤酒饮尽:“抬手,给我看看。”
林浩刷地抬起头,东西才咀嚼了一半,撑得半个脸颊鼓鼓的,眼睛瞪圆,不明就里却还是伸出了手。林浩的手看起来真不像是干刑警这行的,又白又嫩,手指细长,绷出青筋,手背鲜血淋漓地,还往下坠血珠。何勇翻掌,手心朝上,稳稳接住林浩的手,一合拢就包在手中,林浩另一只手正拿着可乐往嘴里送,圆溜溜的眼睛盯着手,“怎么咧?”
“都这样了,也不知道包扎一下?”何勇话语带着严厉,指腹摩挲过伤口,摁在还没结痂的伤痕,痛得林浩抖了抖,下意识往回缩,却被牢牢扣住,他还是热,先咕咚咕咚把可乐喝完了才道,“不是何队你要来熟悉的嘛,我这不是没来得及处理,也没多严重,没关系。”
“原来是怪我啊。”何勇笑,“这要是让成阳知道了,可不得怪我没照顾好你。”
林浩这时狠狠地皱眉,把杯子重重一放:“老提他干嘛!我才不需要照顾,您要是真的觉得我是小孩,需要照顾,麻烦,行,那您换个人用,我走!”他说罢就起身要走。
“给我坐下!”
何勇这一声怒喝,让林浩下意识一抖,没想明白为什么自己那么怕这人,已经乖乖坐了回去,脸上仍然不服。
“你怎么说也干了刑警那么多年,怎么还是这么个冲动脾气?说几句就发火,你审犯人时候也这样?查案时候也这样?”何勇训道,“前辈说两句话就撂担子要走,像什么话?”
林浩被训得脸红起来,低着头不敢说话,忸怩了半天,“对不起,何队,是我太冲动了,惹您生气了。”
何勇语气这才缓和了些:“真不知道你和李成阳怎么关系差成这样,行,以后我尽量不提他,可以吗?但是你对我要乖一点,听话,别忤逆我,惹我生气,不然我罚人的手段可是很多样的。”
这话语间虽然乍一听正常,却夹杂着上司与下属不应当存有的暧昧,然而林浩只歉疚着刚刚的迁怒,并没有在意这些,只乖乖点头,记下来何勇的话,丝毫没觉得哪里不对。
何勇笑了笑,捏着林浩的手掌,点了点他的伤口,抹去些沙砾:“行,可要记好了。”
林浩感觉手掌痒痒的,中年人的皮肤不再水润,蛋白质流失,手指也布满坚硬的皱纹,摁压过他的手,带起一股异样的触感,有些凉,但对于体热的他却很是舒服,林浩下意识从喉咙里溢出细微的哼吟,自己没察觉,却让何勇意外地挑了挑眉,心里想,
不怪李成阳偷偷惦记了这么久。
这只不服管教冲动的小狗,
他也想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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