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陈和叶眉早就去护士值班室蹭床了,办公室里只剩下邓崇和厉江篱两个,点的粥还没送上来,邓崇站在窗边,头伸出窗外抽烟。
他指尖夹着一根烟,回头跟厉江篱开玩笑:“就咱们这工作节奏,没猝死真是祖宗保佑。”
厉江篱笑了声,在电脑上调整医嘱,这样明天,哦不,是今天等天亮,就可以打印出来让护士执行了。
邓崇扭头吸了口烟,吐出个烟圈,手伸出窗外,指头轻轻一掸,掸落几片细小的烟灰,烟头的红光在夜色里更加亮了。
“你说你,打小就看着爹妈忙得脚不沾地,你怎么就那么想不开,也读医呢?”
同样的问题厉江篱不是第一次被问起了,他笑笑道:“因为高考的时候不知道自己想学什么啊,干脆学个跟爹妈一样的,以后可以沾爹妈的光呗。”
他这话很现实,也很对,邓崇笑着摇摇头道:“也是,家里能有资源给你用,是你投胎的本事。”
厉江篱笑着应了声是,有一对医生父母,经常在家听他们讨论病例,耳濡目染,他一开始的起点就已经比很多同学要高。
更何况他的父母对他在学习过程中能提供的帮助,大到选择职业方向时选哪个更好,小到期末考复习时看不懂心电图,他们都能帮他分析,给他解疑答惑。
他的父母已经趟出了一条路,供他一路畅通无阻地成长。
况且,“我妈说了,我要是敢不读医,给我腿都打断。”
他开玩笑地说起当年高考要报志愿时父母的反应,母亲脾气直率,想的向来很简单,读医多好,家里能给他一些帮助,能活得轻松,为什么要去吃苦?
父亲则是很耐心地询问起他有没有什么想做的或者喜欢的事,可惜他这个人没意思得很,完全没兴趣没目标。
“于是只好读医,我爸那时候还说,要是读完了不想当医生,就去干别的,可我读到半路就觉得,诶,这事儿还挺有意思。”
邓崇听了不由得失笑不已,他说句实话,厉江篱这种,就属于最让人嫉妒的,就像吃饭,别人想吃一口都没有,而他却是所有人追着给他喂。
“希望我儿子以后能跟你一样吧。”他笑着道,“这年头,光靠自己的努力,活得太难也太累了。”
厉江篱笑笑,“我倒觉得不见得,说不定你儿子觉得靠自己打拼更有成就感呢?跟父母在同一个系统,享受资源的同时,也会受到比别人更多的束缚,父母太优秀,孩子就会一直生活在他们的阴影里,所有人都告诉他,你是谁谁的儿子,你得比你爸你妈强,否则就是……啧啧啧,一代不如一代喏——”
他拖着嗓音,啪地敲了一下回车键,最后一条医嘱录完,保存好。
邓崇听到他最后那一声语气词,笑得差点被烟屁股烫到手。
把烟摁灭了,然后一边笑一边问他:“这些话你说的可真心了吧?很感同身受啊。”
厉江篱忍不住翻白眼,“谁说不是呢,上来就是你爸你妈怎么样怎么样,所有人都在帮他们监督我,苍了个天,放松一点都不行,还不利于塑造形象。”
说着他把电脑关了笑起来,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身形,“你看我,怎么也算得上盘靓条顺的吧?这在别的单位,我不是钻石王老五说不过去吧?结果你看看在我们科我成什么形象了,主任他们开口就是,你小时候我抱过你,你小时候挺爱哭,你小名叫菜菜,你听听你听听,像话吗!”
他没女朋友,耗成个大龄单身男青年,这些人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邓崇这回笑得眼泪都快下来了,连连点头,“太惨了,太惨了,真不容易!”
能这么搞笑确实很不容易:)
不过邓崇想了想说:“急诊科的温主任他儿子不也在药剂科?也是父子同系统。”
厉江篱撇撇嘴,“那能一样么,人家温医生家财万贯,老婆还那么厉害,属于躺着都能吃几辈子的,而且医是医,药是药,还是不同的,不好比较。”
哪像他,人家一听他爸是中医科的主任,就要问哎呀那你也会把脉的吧,emmm……
这俩人聊起来连困都不困了,上回严晴舒给厉江篱送的那箱红牛还有两罐,俩人一边喝着红牛一边聊天,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秉烛夜谈了。
天亮时,接到严晴舒发来的道歉信息:【厉医生你看到昨晚的新闻了吗?很抱歉,差点就把你带上热搜了[可怜]不过我已经澄清了,应该没有影响到你吧?有的话,一顿大餐可以吗[可怜]】
厉江篱看到,忍不住笑了一下,回复:【已经三顿了,严老师打算在哪个酒店请我吃大餐,要不要提前办好年卡?】
严晴舒早起,先是给厉江篱发信息跟他道歉,信息刚发出去就收到回复,她忍不住看看时间,早上七点整。
不由得惊讶:【你们值班都这么早就起来了吗?】
厉江篱可没说自己跟邓崇唠嗑从四点半一直唠到现在,只说要早起查房。
聊了两句,就各忙各的了,严晴舒上了一下微博,竟然发现这次恋情绯闻刚刚过了一夜,就再也没人关注,连热门上都刷不出来相关微博的那种。
实在太好了,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消失速度,哪次有点什么事,不是被自媒体揪着写n多篇通稿?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多红呢。
怎么这次这么轻易就放过她了呢?事出反常啊。
严晴舒心里有些疑惑,但谁也没有说,一如既往的洗漱后下楼吃早餐,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昨晚带回来的六个三丁包杜清已经热好了,严晴舒分了一人一个,听他们说昨天发生的事。
杜清说昨天遇到一桌客人撒酒疯的,“真是离谱,吃火锅都能喝大,我真的不理解,他还想打我们领班,领班是个小姑娘,才一米五几,他一个大男人,一米八几,又壮,上来就说你再拦我信不信我揍你。”
孟沩问道:“你们火锅店还卖酒吗?”
“有啊,啤酒。”杜清解释道,“不过客人还可以自己带酒水进去,昨天那个就是带了一大瓶52°的白酒,一个人干完了。”
孟沩哇了声,然后抢着道:“轮到我说了轮到我说了。”
她说她昨天接连被几个客户骂了,有个女的还说她们电话推销其实就是诈骗,数落她年纪轻轻不学好,今天诈骗明天卖/淫,反正说得很难听,她当场就哭了,说完又吸吸鼻子。
容簟照惯例嘲笑她,可才说了一句,就被杜清呛了回去,把那几句话性转一下说给他,气得他跟个鼓肚皮的青蛙似的。
宗鲆就说他的糗事,说他昨天因为对顾客态度不好被投诉,扣了工钱,只拿到一半。
程嘉淇也发生了类似的事,先是因为收件人要求他送上门,但他进不单元楼,只能放在驿站,结果被收件人直接投诉,扣了五十,接着又被客户投诉丢件,其实也说不清是不是他弄丢的,反正就是不见了,这次扣了下一百,一天下来只拿到五十块,幸好有前三天的积累,否则今天会连房钱都付不起。
“我怀疑你那个会不会是节目组故意整你的,他们肯定要想办法把我们的钱抠光,然后让我们出去睡帐篷。”容簟信誓旦旦地分析道,“你不是说过吗,你们快递员接到投诉,不管真假,第一次扣五十,第二次扣一百,第三次是一百五,这太容易做手脚了。”
大家深以为然。
严晴舒一边听一边点头,相处了半个月,她多少有点摸清这几个人的性格了,网上传的那些不全是假的,但也不全是真的。
杜清会跟狗仔起冲突是因为她本身性子就很直,有什么说什么,很讨厌被人一直盯着;孟沩虽然公主脾气,但不是不讲道理;宗鲆像个大少爷,那是因为他从小就这种环境,而且经过上次被客人投诉的事之后,他也学会了反思自己;容簟脾气大,嘴巴又毒,其实人很好相处;至于程嘉淇,都说他爱耍大牌,其实是因为他总是睡不醒,所以会迟到,但他每次都会道歉,请大家吃好吃的,所以有来有往,大家都愿意包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