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节(2 / 2)

看着蒲阳城内的排水渠中水流湍急,他不由庆幸临走时让佃户在田里种了一半的旱稻,即使出现内涝,也不会全部遭灾。

“大家先把手头的活放下,抓紧时间把最近半年所有明账整理出来,即使通宵达旦也要早早的理出,务必准确,不得有丝毫差错!”

大家发觉祁达神情严肃且急切,像是发生什么大事一般,想问又不敢触霉头,连忙按他的要求赶紧去做事。

“大掌柜,明账需依照咱们的账作参考,四至六月的账目各分号还未送至,趁着大伙当前在整理头三个月,您派人赶紧去取来。”江沛看他的神情,应是事情非常紧急,贴心的建议道。

“阿沛。你同我说实话,上次你在广陵帮忙时,没发现什么大问题吧?”祁达把江沛拉到一旁,悄悄的问。

“广陵?大掌柜,当时我只是参与核查内部的账目,三爷没让我看明账。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往年不都是腊月时朝廷的人才下来吗,今年怎么改规矩了?”江沛忍了又忍还是问了出来。

“广南府发生百姓动乱,可能会牵涉到几家商号,要提早做准备……”

原来当今圣上不只提高商税税率,还脑子发抽一般,把原先同别国通商的三个互市区做了严格的限制,实际几乎等同于关闭。

第69章 风起(二)

朝廷封锁互市区, 使得交易的商品的流通量大幅度减少,广南临海, 面积广阔,梁朝食盐的主产地, 由于山高皇帝远, 相当一部分人暗地里圈占盐田, 私自制盐, 贩卖给走私商人。

由于梁朝国内售卖的都是官盐, 价格较低, 出售走私盐, 所得利润根本无法与贩运到边境之地相比, 因此走私商贾所得之盐大都用来互市贸易。

广南虽临海, 但是土壤赤贫,田里庄稼收成了若于无,且生存环境恶劣,朝廷的重犯很多被流放至此, 当地人的主要收入来源除了出海打鱼就是盐田劳工所得。

但出海打鱼太过危险而且收入又不固定, 能进入盐场做工的百姓是不会愿意出海的,但官办盐田所需工人有限,并不是所有人能进去务工的。因而还有一些人在私人盐田里,虽然不是铁饭碗, 但胜在工钱高,大家都对那种生活现状很满足。

可他们平静安逸的生活被一纸新政布告打破,新政刚颁布时, 正处在严查阶段,商贾们不敢轻易挑战圣上的底线,于是自一月起,广南盐田除了朝廷的漕运船队光顾,很少再有私人船只到访。

当地百姓虽然心里不满,可这是当今天子下达的命令,处于社会最底层的穷苦人民只能无奈遵从,另谋生计,有些出海捕鱼,有的开荒种田。

不过天公不作美,自今年五月以来,广南的降雨量明显多与往年,加之海风甚大,导致渔民无法出海,田里庄稼被淹没,暴雨连绵不绝,狂风肆虐不休,房倒屋塌,百姓流离失所,纷纷出走逃难。

因为广南与长平相隔甚远,又时值雨季,路途非常不便,古代传递信件只能靠驿站,这样一个来回,肯定花费不少时间。因而在朝廷赈灾措施未下达时,积怨已久的百姓在有心人的煽动下发生了动乱。

朝廷对动乱采取安抚为主,镇压为辅,随之而来的是查明事件的起因,其中自然涉及到错综的复杂的朝廷官员贪污腐败案以及走私盐案,后续如何轮不到江沛等人的操心,此时他正和账房里的一众人连明连夜的参照着账本做账。

“师傅,你眯一会,剩下的这些我来就行。”

这已是他们熬的第三个通宵了,吃饭有小厮提着食盒送过来,困了就跑到临时休息室里小憩半个时辰,虽然天气稍微凉快了些,但个个都是蓬头垢面,身有异味,江沛见张先生精神萎靡,快支撑不住的样子,连忙劝到。

“那你来收尾吧,天明大掌柜过目后才算事毕,我去躺会,不服老不行啊,不能和你们这些年轻人比了。”

张先生对爱徒的体贴十分受用,打着呵欠,捶打着僵硬的腰背,蹒跚着向休息室走,其它人做账做的都已神情麻木,对四周一切动静漠不关心。

直至天明,账房的所有人在三天时间里终于完成祁达交代的任务,可是不知怎的,任务结束后,大家面上却没有表露出欣喜之情,只是长嘘一口气。

即使他们没有政客的敏觉性,但长时间与数字打交道,让大家练就了优于常人的对事情的警觉性。

“淘淘呢?”

祁达这次同时给四位账房先生放了天假,让他们回去好好拾掇拾掇自己,睡个好觉,把抽干了的精气神给养回来。

江沛回到家冲个澡,洗洗头,早饭都没吃,直接躺尸般的睡了过去,一觉从辰时睡到申时,醒来看到兰香在折衣服,没听到儿子的声音,嘶哑着声音问道。

“被春枝抱到外面玩去了,想吃什么,我这就去做,天热没提前准备饭菜。”

兰香看着三日未归家的丈夫,满眼都是心疼,走跟前,坐在床沿动作轻柔的把他散下来的头发拨了拨,指腹摸了摸他三日未理已长出的胡茬。

“随便做些清淡的就行,我起来看看儿子去,没他在跟前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江沛懒洋洋的坐起来,穿上兰香已为他准备好的衣衫,要去梳头绾发。

“二牛哥,我来吧。”兰香拿起梳妆台上的桃木梳,笑意盈然的站在凳子旁等着他坐下。

“好”自儿子出生后,夫妻两人难得的有像这样温馨的独处时光,于是笑着回望着她,点点头。

“是不是近日商号有什么事,账目怎赶的如此急迫?即使活计再忙,也要顾惜着身子不是,你们哥俩都是如此,珍珠前日里还向我抱怨说,三牛只顾忙饼铺子的事,做梦都在想着在添些什么新吃食呢。”

兰香没慌着帮他梳头,而是十指指腹紧贴他头皮,轻柔缓和的为他做头部舒缓按摩。舒服的江沛闭着眼直哼哼。

“那回头我说说他去,想必王叔和刘婶正急着抱孙子呢,让三牛使把劲,给淘淘尽快添个弟弟。”

目睹兰香生产时的艰辛,他真是不想让她再生孩子了,即使兰香想要,也要等过几年再说。

“可不是嘛,每次刘婶见了淘淘都抱着不丢手,王叔同是乐呵呵的,想来他们自是极喜爱孩子的。”三牛白日里不在家,有时珍珠会跑到娘家帮王叔刘婶帮帮忙,兰香偶尔会抱着不安分的儿子找她拉家常。

“哎呀,你这人!等会春枝和淘淘回来看到羞不羞!”江沛听她说起淘淘时,声音清扬悦耳,满含喜悦之情,知她也是很喜爱孩子的,扭身把她放在头上的手拿下,扯她到身前抱到腿上,轻啄就她额头一下,蹭着她嫩滑的俏脸说

“兰香,我觉得咱们只要淘淘一个孩子就挺好的啊,把他好好扶养长大成人,生孩子很辛苦的,十月怀胎后还要承受分娩之痛,经历一次就行了。”

“可淘淘一人太孤了,咱俩都还有兄弟姐妹呢,人哪有一辈子顺遂的,将来淘淘有什么不如意之事,连个商量帮衬的人都没有,咱们又不能跟他一辈子。还有……还有……我欢喜给二牛哥生孩子延续香火……”兰香表白完最后一句,双手搂着他的脖子满脸红霞的扎进他怀里不愿抬头。

“那咱等淘淘长大些再生好不好,到时他可以带着弟弟妹妹玩,省得年岁隔得近你带不过来,春枝再过两年都可以说亲了,哪能让她帮咱一直带孩子呢,你说是不是,嗯~”

江沛瞧她鸵鸟般趴在他怀里,耳尖红的通透,可以清晰的看见上面的小绒毛,于是恶作剧似的低头对着她耳朵低声细语的说。

兰香被他睡醒后暗哑的嗓音激的浑身发颤,瘫软在他怀里,鼻尖泌出细细密密的汗珠来,抱着他脖子的双手软趴趴无力的搭下来。此刻的房间里弥漫着炽热的气息。

“二哥,二嫂,淘淘会说话了,会喊姑姑啦!”江春枝清脆的欢悦声打破了两人的暧昧相处,兰香慌乱的从他腿上下来,连忙整理并未凌乱的着装。江沛见此情景,噗嗤笑出声来。

惹的兰香羞赧的混他一眼,而后快步走出房外,不再搭理他,让他自个绾发去吧。

江沛拾掇好自己,走到门口就听兰香和春枝逗着自己儿子学说话。

“淘淘叫阿娘?”

“咘咘”

“不是姑姑,是娘……”

“强……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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