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真的活菩萨,自幼生活在皇宫内, 见过太多的宫人们丧命在自家主子的手上,也真的见过主子们一个不开心, 找你端茶递水不规矩的借口, 要了宫人的命。
她本是不想理这些事情的, 可她的心里,早早的便有了疑问,只是那时候执念被深埋了, 而此刻有这个机会,她便当了一次好人,只是她不知, 自己的猜测是否准确。
岁杪眼眸微颤, 往宫门的方向看了看,之后便起身回了偏殿里休息。
床纱被风微微吹起, 岁杪看着床顶发呆,混沌的睡过去了后,又再次梦见了昨夜的梦, 只是这次她的梦里,是混乱的战场,她的爹爹在指挥士兵们。
耳边是爹爹刚毅的嗓音,“这次去,九死一生,各位若是能舍弃性命,拥护我大邑朝安稳顺遂,就上马,同我去关山谷一战,若是不愿,那就在基地,岁某不强求。”
“只是你们留在这里的人要记住,若是边疆来人了,你们还是要战。”
岁杪仿佛是置身在那里的战士,她能懂爹爹话里的意思,此去危险重重,深知前路只去不能返,而留在这里的,虽然也要作战,可兴许还能留下性命回去。
爹爹为了不让大家心里不舒服,自己做了带头的人。
可最终全部人都愿意陪同爹爹往前去。
用他们的话说就是,“同生死,共荣辱。”
最后基地留了一部分年轻人。
岁杪跟着他们去到了关山谷,那里地面空旷,四周都是空空的,一个山谷围绕着。
梦里的时间似乎过的很快,关山谷里乱箭射来,基地里被边疆的士兵围绕着,而关山谷的人像是在拖延时间,明知山有虎,偏旺虎山行的人,定然是山上有比命还重要的东西。
对于岁杪来说,关山谷里的人都是因为想要保护邑朝,给基地的人拖延时间,而边疆的人以为自己计策完美,殊不知,岁羽早已识破了出了奸细,他这一战其实就是冒着一命换一命的打算,他假装中计,其实在基地里,早就设好了陷阱。
梦里,边疆的确是中计了,基地那边成功将边疆打退,这一场战争靠岁羽拖延时间而战胜,可没想到岁延因为记挂着岁羽,带着人去到关山谷,那里乱箭横放,岁羽用自己的身子替岁延挡住了箭。
关山谷从此成了乱葬岗,里面死了不少邑朝将士。
然后梦就是和昨日的那个梦相叠。
昨晚那个从死人堆里站起来,让她给他报仇的那一个梦境就是在这里。
岁杪慌张的醒了,手一摸,流了一身冷汗。
她的视线又看向了枕头旁的香囊,是李茵叶给的。
她收回视线,隔着床纱和窗子往外看,天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又等了一小会儿,等天彻底的亮了,外头传来了宫人们陆陆续续的脚步声,她方才开口传人进来伺候。
清荷走进来,惊讶道:“娘娘,您今日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睡不着,”岁杪没说具体什么原因,“你先伺候我洗漱,给我那件衣裳,等会儿我们去恩玉宫。”
沉儿正巧进来了,听见这话,不免疑惑道:“娘娘这是要去看紫容吗?”
“差不多,”岁杪也没瞒着,起身下了床,任由清荷和沉儿在伺候着,洗漱完了,外头也传来了御膳房送早点的声音。
岁杪用了一点点,便起身任清荷搀扶着往恩玉宫的方向走去。
她醒得早,可时间却也拿捏的十分的精准。
众人都去了后她才慢条斯理的踏入殿内,一进去她便坐在了位置上,看着众嫔妃们站起身行礼请安,一般人换做这个时候不都是跟着一起请个安算了,可岁杪不是一般人,她非但没有跟着一起请安,还端着一杯茶像是看好戏似的,笑着道:“从未那么早来过,不知请安居然这么隆重,今个儿一瞧,倒是壮观。”
后宫的嫔妃很多,一排排的站着,倒是真的有些让人眼花缭乱。
岁杪看见了姬嫔,点头示意笑了笑,旁若无人的道:“好几日没见着你了,等会儿可得好好叙叙旧,来我宫中尝尝新点心,如何?”
姬嫔笑着,也没有因为李茵叶而不敢和岁杪牵扯,反倒是欢快的应承道:“好啊,这几日身子不方便,本就想着去找你的,等会儿一道走。”
两个人将李茵叶抛开,你一言我一句的说着。
下一刻一个宫女端着茶往里面走来。
岁杪定睛一看,此人便是紫容,脸上的巴掌印消了一些下去,岁杪没有再看她,而是稀奇的哎哟了声,指着紫容的脸,对着李茵叶道:“皇后娘娘,你这个宫女的脸怎么了?”
李茵叶也没想到自己会被紫容设计了一道,她面色不善的看着紫容,可毕竟大家都在,她还没有说丧失理智到当着众人的面驱赶紫容,在她心里,紫容若是还想活下去,就不可能不知道该怎么说话。
李茵叶端起一杯茶,浅尝了一口,才不紧不慢的说,“没有礼数,不听话,管教了一下,也好警示一下下人,分清楚谁是主子,不然这些没长眼的东西,指不定哪日忘了主,叛主了怎么办?”
李茵叶的这句话,前半句是不是别有心意岁杪不知道,但是她的话和那日太监的话不同,那个借口能糊弄宫里的人,可糊弄不到身为主子的她们,更何况她也没这么胆子,若是这个借口传出去了,众人也只会说她心狠手辣,因为一杯茶没端稳就能把宫女的脸给打肿。
面对下人说的话和对她们说的话完全不同。
岁杪掩唇笑了笑,然后看了眼李茵叶,嗓音淡淡的问了句,“不就是没□□好嘛,好好说不就好了,而且我记得这个小宫女不是你带进宫的嘛,怎么都那么久了,才说没□□好?”
岁杪的话让李茵叶顿时语塞,沉吟片刻后道:“这是我们恩玉宫的事情,妹妹就别操心那么多了,紫容我会管教好的,自然不会给你带来困扰——”
“皇后娘娘说的哪里话,”岁杪打断,眨着一双桃花眼,嗓音低低的道:“我哪里是怕紫容给我带来困扰,我这是在处理后宫的事务呢,毕竟这后宫是你我二人在打理,你宫里的这位宫女出了这么大事,也没人告诉我。”
李茵叶听出了话里的不对劲。
“若是我没看见,没听说,那么你怎么处理是你的事情,”岁杪一字一顿道:“可我今天看见了,那就是后宫的事情,我总不能,占着这个打理后宫的头衔,却不做打理后宫的事情吧,这样,皇上该得多寒心?”
岁杪的话让李茵叶知道了,今天这件事,没完。
她一顿,一双原本处处显可怜的杏眸此刻像是一双食人眼那般,处处冒着锐利的光,她看向紫容,可内心却是不屑的,她也不怕,因为紫容这人,一来是傻傻的效主,二来是她不相信,紫容敢背叛她。
李茵叶干脆将这个棘手的问题抛给了紫容,她看向紫容,嗓音淡淡道:“来,你告诉贵妃娘娘,你犯了什么错,让本宫动怒,打了你耳光的。”
紫容看着李茵叶,下意识地肩膀一缩,这是极为恐惧一个人的时候才会有听见声音便会吓到的反应,她悄悄地抬起头,只看了一眼李茵叶便赶紧收回了视线。
紫容的颤抖大家都看在眼里,众嫔妃们没有谁有这个功夫去怜悯一个宫女,毕竟她们自己要恩宠没恩宠,轮不到她们去怜悯一个宫女,也就只有岁杪有这个闲工夫,好端端的替一个宫女打抱不平。
李茵叶的面色依旧温润,似乎是笃定紫容不敢说,她甚至还插了一个果子吃进了嘴里,果子很脆,那种脆脆的声音在恩玉宫内响彻,她那种高高挂起的模样落入了紫容的眼里。
紫容咽了咽口水,这个样子,让李茵叶彻底的放下了心,她就说,紫容是没有这个胆子去说的,也没有这个胆子去背叛她,毕竟除了她,谁在这后宫能保住一个紫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