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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蒋毅出现在大冰小屋门口时,他就明白,他的挣扎和桀骜全部败给了那颗紊乱跳动的心。
昨天清晨那场春梦让他茫然,更多的,或许是狼狈,对一个仅仅见过几次面的少女,他居然在梦里想要将她吞噬,压在身下肆意占有。
醒后,胸膛那股热也久久不曾褪去。
所以蒋毅昨天跟着洛严松他两去了躺泸沽湖。
天朗气清,白云悠悠,蓝得透亮的湖水在他眼前晃啊晃。
蒋毅巴不得以此晃掉脑海里那些挥之不去的画面。
——她主动吻他,红唇柔软湿热,带着丝丝清香。
她附在他耳边叫她蒋毅,那样软,那样听话,
她藏匿在腿心处的那抹嫣红,跟贝壳一样,拨开全是嫩肉......
每一帧,无不让他心烦意乱,连在赛车场上仅仅输掉那一次都比不上。
蒋毅觉得他快要疯了。
于是当晚越野车开到泸沽湖后,在藏民家举办篝火晚会。
几百号人在坝子围着火把牵手跳舞,就他坐在旁边跟个不发一言,冷着眉眼倒是吸引了好几个妹子上前搭讪。
“喂毅哥,你这是咋了?”姚振玩了几圈后上前拍拍他的肩膀。
蒋毅抬眼,一脸有事就说的神情。
“还有那个,那女生叫聂雨晴,想要你的联系方式。”姚振指了指柱子旁边的女孩子,青春明媚。
那女生正看着蒋毅,对上他的目光后,躲闪了下,脸瞬间红了。
蒋毅移开视线:“不认识。”
“他妈.....”洛松差点呛到,“跟咱们拼一个越野车来这的,整整一天坐你旁边,你居然说不认识?”
他怀疑蒋毅是不是中邪了,这一路上沉默寡言,只闷闷盯着窗外,问他什么也只“嗯嗯”几声,问得多了一个眼神瞥过来,这是受了什么刺激。
蒋毅:“所以?”
少年说话的语调毫无起伏,一副“坐我旁边难道就要认识”的神色,唇角微扯,带着一丝嘲意。
姚振耸耸肩:“也不是,就无聊打算当个红娘。”
蒋毅抬眼,冷笑:“留给你自己呗。”
姚振一下子噎住:“我这不是心里装着秦涵吗?得为她守身如玉啊。”
这句话不知道触动蒋毅那根神经,他心中一动,鬼使神差地问了句:“你为什么会喜欢秦涵?”
姚振讶异地看过去,毅哥倒是第一次问起这事。
他的语气不太正经:“哪有为什么,看到她心里痒痒呗,抠不着挠不掉,只想抱她亲她,更想压在床上。”
坝子中央歌舞嘹亮,角落里却因为姚振这番话彻底安静了下来。
蒋毅垂着眼,没有回答。
心头某处费尽心思竖起来的壁垒在这刻轰然崩塌,倒下来那瞬间耳边有个声音告诉他。
你完了。
蒋毅,你完了。
这一刻,周围欢声朗笑,人群喧闹。
蒋毅却无比惦念那双眼尾微弯的眼。哪怕不笑,都带着迷惑的深情,让人无端沉溺其中。
想见她,现在就想见她,这个念头升起来后便无法抑制。
于是蒋毅第二天就找车回来,去四方街酒吧坐了一下午。
她没在,酒吧换成了其他歌手,少年点了一圈酒,再旁敲侧击问服务员,才知道她去了大冰小屋。
响起刚才门边男人的那声呼喊,蒋毅心里一痒。
阿汐?哪个汐?
闻汐没惊讶太久,对少年的招呼微弯了下唇,以示回应,然后请人往里走。
小屋已经挤得坐不下,只有边角还有几个位置,少年长腿一伸,直接越过几人的避让,坐在备受冷落的荒凉区域。
门一关,屋内暗暗沉沉。
刚才还活跃的几个小妹妹瞬间消音,暗戳戳往角落里瞧。
少年背靠在墙上,眉宇间自带锋芒。真的又帅又拽。
“刚才讲到哪了?”闻汐坐下去,接着说,“没听到故事我可不会唱哦。”
少女嘴角微弯,语气诙谐温和,是蒋毅从未见过的模样。
他抬起眼,眸色深深地盯着她。
“我和我男朋友就是因为这首歌认识的。”戴着太阳帽的妹子有些腼腆,
“那时陈楚生火遍大江南北,随便一个人听到曲子都会哼。”
“那时他吉他超烂,却在大一的新生文艺晚会上唱了这首歌,弹得磕磕绊绊,高音也没嚎上去,引得下面哄堂大笑,可我的心就随着那不稳的吉他声扑通扑通,乱了节奏。”
妹子感怀又唏嘘,原本还窃窃低语的小屋渐渐安静,侧耳倾听她的故事。
“后来他被选征兵,去了西藏,我也就和他异地了三年,我心脏不好,不能去那。他每每发回来的照片都是蓝天白云,还有那高高屹立的布达拉宫和祈福的经幡,我估计....他吉他技术估计还不如以前呢。”
', ' ')('她眼里泛起泪花,“我就想录了歌给他发过去,问他还记不记得以前的糗事。”
妹子低下头,眼角似有晶莹滑落,其他人或多或少开始唏嘘,感慨万千。
也许这就是旅途吧。
他们听别人刻骨铭心的故事,再流着自己的眼泪,风花雪月,轰轰烈烈,只在今夜停留。
只有蒋毅还在看着坐在石阶上的少女,她眉眼微垂,勾人的眸被琼琼夜色掩盖。
她没有安慰,也没有唏嘘,只无声拿起了旁边的吉他,弦动曲走,淡淡哀伤。
当火车开入这座陌生的城市/那是从来就没有见过的霓虹
我打开离别时你送我的信件/忽然感到无比的思念
……
陈楚生啊,因为什么念头写出这样一首歌。
对情感的失落,过去的恐惧,对自己没有认同感,对城市没有熟悉感,全在这首歌里表达到极致,全在少女扫动的琴弦里表现得酣畅淋漓。
区区几平米,没有音响和话筒,只有低低铮鸣声在夜里流淌,似流水穿石,万年而破;
只有闻汐清冷的低音,和结尾处清晰可闻的喘息。
蒋毅这才发现,原来她唱出来的歌声并不只是软,甜。
没了话筒,少女本来的声音有些清凉,像是挟裹上冰冷烟雨,垂柳般袅袅。
不知是谁开始跟唱,整个小屋都是游走嘶哑的男女混声:
“有没有人曾告诉你我很爱你/有没有人曾在你日记里哭泣”
“有没有人曾告诉你我很在意/在意这座城市的距离”
“呵...........呵.......”
周围已经隐隐听见啜泣声。
曲缓弦停,爆发阵阵热烈的掌声,少女的脸掩映在朦胧黑夜里,看不清情绪。
这一刻,蒋毅好想,抬起她的下巴,看看那双让他辗转反侧的眼睛。
---
闻汐唱歌只有一个钟,其余时间都在对面的书店。等真的从五一街离开,已经近十一点。
街上游人渐少,两旁商铺也开始收摊,被染成霓虹色的古城终于渐渐安静了下来。
闻汐的脚步声在这悠长古巷里格外清晰,她收紧吉他背带,余光瞥到的转角屋檐边站着个人,抬眸看去,脚步一顿。
少年懒懒靠着墙,路旁街灯在他身上洒下一地璀璨。
似乎是注意到来人,他转过了头,眼眸漆黑,定定地看着她。
闻汐垂下了眼,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但,也并不好奇。
她继续往前走,在快要从他身旁擦过时。
“喂-----”身后的少年漫不经心地喊了一声,声音带着吉他低音震动后的的颗粒感。
*****
第九章
闻汐步子停住,周围寂寂无人,静得能听见风声。
他应该是在叫她?
她正要看过去,蒋毅已经三两步迈了过来,站在她面前。
少年高出她整整一个头,遮住闻汐眼前所有的光。
两人相隔极近,连着地上影子都亲密交叠在一起,一阵清透的薄荷香传来,带着若有若无的温度。
闻汐正准备后退一步,蒋毅已经低下了头。
“你真的25岁?”他微歪着头,漆瞳直直对上闻汐的目光,打量一番:
“看着不太像啊......”
少年语气慵懒,生来便带有轻狂傲慢好似自带了几分挑衅,让人听起来就觉得他拽拽的。
闻汐轻眨下眼,想到刚才在小屋内,一首陈楚生的歌将气氛烘托到高潮。
原本跃跃欲试的几个男生趁此机会开口:“小姐姐,你看起来好小啊,是还在读大学吗?”
这话一出,屋里大半的人都看了过来。
连背靠在墙上的蒋毅都直起了身子,额前细碎黑发都遮不住他探究的目光。
闻汐顿了一下,看向那个提问的男生:“如果我上大学的话有时间来这唱歌吗?”
少女不答反问的话让众人开始疑惑:“那你今年多大啊?小姐姐吉他这么娴熟怕是已经唱了好多年了吧?”
闻汐:“我做驻唱五年多,从二十出头的时候就开始唱了。”
众人恍然大悟,闻汐垂眸笑了笑。
并非她不愿说实话,只是在酒吧这么多年,她已经习惯和客人交流私人信息时真假参半。
而女生出门在外,将自己年龄报大几岁终归是没有坏处。
少年那双疑惑的眼将闻汐从回忆里拉了回来,她往后退了一步:“嗯,你有事吗?”
“没什么。”蒋毅似是轻笑了一声,用意味深长的语气说,“25……也挺好。”
少年鼻尖浅浅的气息隔着几个拳头的距离,似有似无喷在闻汐脸上。
她蹙了下眉,正准备从他旁边绕过。
“那————”蒋毅低下眉眼瞧她,声
', ' ')('音在这缱绻夜色里带着似有似无的柔,“你叫什么名字?”
闻汐不明所以地看向她。
少年瞳孔黑且亮,仿佛染上古城街旁的光:我呢,叫蒋毅。将军头上一个草字头,刚毅的毅。”
蒋毅微微泛红耳根被这朦胧黑夜掩盖,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的视线在少女泛着光泽的唇上定格两秒,喉结滚动了几下,再挪开。
若说刚才闻汐还云里雾里,不知道眼前这人想干什么,那么此刻心头差不多了然。
她不发一言,瞧了他两眼。
直接将从他身旁绕了过去,继续往前走。
独留凹了半天造型的蒋毅站在原地,垂眸愣怔了好一会,似有憋屈,更多的是挫败。
妈的,第一次搭讪女孩子被当成了一阵风。
最终少年只得转身跟上去。
“喂,不告诉我名字不要紧,可你没觉得自己这样不太礼貌吗?扔下我转头就跑.....”
“咱们好歹也见过几次面了吧,你就这样对待一个老熟人吗……”
徐徐夜色,十里长巷,蒋毅跟在她后面,拖着腔调的懒散音调在这条漫无目的的石子路上涤荡。
他腿长,步子又快,加之闻汐背了个吉他。
于是少年一直隔着她两三米,从蜿蜒盘旋的五一街绕过拱桥,流水静谧,只有深幽的绿灯装饰在虹桥两侧,将河水染得透亮幽暗。
蒋毅插兜漫步,时而故意踢几脚石凳子,想引起前面少女的注意。
“听你唱的大多数都是民谣,有没有特别喜欢的民谣歌手?”
不理。
少年业余时间不是在泡酒吧就是赛车,绞尽脑汁才想起几个歌手的名字,“宋冬野?尧十三?李志?你会不会比较喜欢听谢春花?”
“我觉得你唱谢春花会很好听,你觉得呢?”
还是不理。
........
一路上全是蒋毅的自问自答,闻汐连头都没转过来,闷声往前走。
她住的青旅离五一街有段距离,在古城边缘。
当时少女想着边角安静,且拖着行李箱不用磕绊石子路,也能省下箱子的磨损。
可等真的开始驻唱时,每晚都得绕大半个古城,闻汐还是有些吃不消。
但是今晚好像有所不同。
不知是不是因为身后那跟青蛙一样聒噪的声音,转了几条街就快到她住的地方。
蒋毅看她一直没理自己,倍感郁闷。
又想起初见那天,在四方街酒吧说的那番话,顿时懊恼地闭上眼。
妈的,他是傻逼吗?
他摸了下鼻子:“我那天在四方街.......”
“我住的地方就要到了。”闻汐转过头,指指不远处并排着的几家客栈,“你是打算尾随我进去吗?”
闻汐眼眸清冷,暗含着淡淡指责。
蒋毅瞬间偃旗息鼓,“哦”了一声,然后眼看着少女连招呼都不打便转身。
身影穿过街角,消失不见。
他站在原地,嘴角浮起几丝后知后觉的笑。
最起码,和人说上话了不是?有进步。
---
回到酒店,蒋毅刚把空调打开,蒋太太的例行电话就打了过来,他接在耳边。
“阿毅妈听说你去泸沽湖没待一天就回了,严松他两明天要去大理你也不跟着,”钟美玲声音关切,
“是打算在丽江做什么吗?要不回家吧,你奶奶这两天老在我耳边念叨。”
蒋毅蹙眉,那两个家伙的嘴巴跟炮仗似的,他淡淡道:“是有个想法——”
“嗯?”
少年拉开落地窗,半弧形阳台宽敞复古,他站在栏杆边缘仰望星空。漫天银河,深黑色的天上,满缀着砖石般的繁星,悉数落到少年眼中。
和着底下流光溢彩的古城,仿佛走进了一个不愿意醒来的梦。
电话那头没说话,钟美玲正想反问时,似有似无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我打算摘颗星星。”
“?”
钟美玲犹疑:“阿毅,你不会喝醉了吧?”还摘星星呢,你咋不上天。
蒋毅没有说话,弯起嘴角,往向天边最亮的那颗星星。
盯着它久了周围所有星光都黯然失色,他看中的那颗也是。
钟美玲以为人喝醉说胡话,正准备把电话挂了,就听见儿子说:“蒋太太,这里还不错。”
蒋毅的话里别有深意,”真的,有空你和爸也应该来看看。”
这话说的更无厘头,她正想问,就听到那头继续说:“蒋太太,要不然我就在这边读大学呗,昆明挺好,风景优美,四季如春,也能练练我的性子。”
少年语气虽吊儿郎当,但话里明显是当了真,自己的儿子还不了解吗?
她开始急了:“阿毅,你别乱来!”
然后就是一番苦口婆心的劝诫,说他爸要是
', ' ')('知道了得把他揪回家里关禁闭,
还说华大可是他自己费了一整年功夫靠上的,心血就这样白费了?
蒋毅没回应,眉眼慵懒地盯着闻汐客栈所在的地方。
华大每年都有交换生项目。
他到时候报一个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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