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大嫂难得清脆的笑声,顾采薇被拉回心神,定睛看着为王府操劳两年、满脸疲惫的大嫂,想起两年多来的这段时光,众人的变化。
自从二哥被皇上下旨夺爵夺姓,大哥顾传就自觉扛不住事儿,总往后缩,全赖大嫂一马当先。
经事知人,大嫂的能干利落在诚王府骤遇大事时,一览无余,直让顾采薇想起在现代看过的古典名著《红楼梦》。
大嫂比其中的王熙凤还要年轻,却风采无二,顾采薇也曾毫不委婉的如此夸赞过大嫂。
可惜王熙凤这个人物符号,只有顾采薇一个人知道,大嫂不知小姑子将自己类比成了谁,只是笑笑说薇薇过奖。
自从父王葬礼之后,母妃携太妃威望,将诚王府大小事务都跳过了大哥,直接交付到新任诚王妃大嫂手中,府中无人不服。
大哥自然退了一射之地,专心照顾自家幼女,将小小顾珍倒是看护得周全。
做为府中唯一的小辈,顾珍如今不到三岁,聪明伶俐,嘴甜得很,像是抹了蜜一般,上到祖母,中至三叔、四叔、小姑,下到王府各个下人,谁都喜欢她,对她百依百顺,也就是她的亲娘,顾采薇大嫂能够扮扮黑脸,管教小姑娘一二了。
由此,在顾采薇向母妃请安时,太妃曾经悄悄感叹过,小孙女依稀有她二叔小时候的影子,就是顾采薇二哥,那是一样的话密话多,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那时候简直烦得顾采薇父王和母妃头疼。
信,顾采薇二哥,曾经的信郡王,如今的庶人信,像是诚王府的一块伤疤,是大家不愿轻易公开提及之人。
虽然都心知肚明这位亲人的近况,也最多是两两私下谈论几句,再没有全家围坐一处时说起信的境况了。
两年多前,信被皇上驱逐出京,他带着怀有五个月身孕的妻子彭氏,一路南行投奔孟州的丈人彭家。
据说彭家对他极为客气,毫无亏待,但是相应地疏远三分。
不过同在一州的孟王,却对信不闻不问,众人也无可奈何,信更不会凑过去自讨没趣。
信本想就此安身立命,与兄弟、妹妹的来往信函里也是这么说的,甚至还托付他们帮自己谢过二皇子赠银之恩。
然而好景不长,不知是因为车马劳顿伤了胎气,还是彭氏秉性柔弱经不起这等巨变,怀孕未足月就发动,自然难产,娘家倾力救治,也没从阎王手里抢回命来,最终一尸两命,极为凄惨。
消息传回京城,顾采薇等人掰着指头算过,彭氏难产当日,正是信的父王死后满百日那天。这等巧合,让人毛骨悚然。
信自己也发现了这一点,他本身就背负着气死父王的心理压力,迫于失去身份,不能为父规规矩矩守孝,又加一层负疚,再遇妻儿横死,更觉难以苟活于世间。甚至给母妃写下了绝笔信,心存死志。
还是他母妃的一封信函救赎了信。诚王太妃说自己还在世,不想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就等着有生之年,以后有机会还能再见二子一面。
就为这句话,信收起了轻生的念头,决定后半辈子就为靠近母妃而努力。
他自觉与彭家已经再无瓜葛,失去了女婿身份,自然不好赖在彭家。
彭家也无挽留之意,只是赠给了他大笔金银,就像是送灾星、送瘟神一般,送信离开了。
信在膏梁中长大到十七岁,从未因生计发愁过。眼下虽然坐拥不少钱财,然而他好歹懂得坐吃山空的道理,总要养活自身才行。
信是因为编造戏折子、话本子、童谣为大皇子造势而惹怒皇上获罪的,他本就擅长这些方面,好像从胎里带来的一般。
二哥的这点本事,在很久之后,顾采薇才与自己看过的星象之说联系起来,北斗七星中的第二颗星星,天璇星,又称巨门星,主口舌,利于言辩之才。
他也别无所长,只有一张利嘴。因此,信索性将自己对于京城贵族豪门的所见所闻、从顾采薇处和宴席聚会中听说的种种故事,加以润色,编成说书段子,自说自演,聊以糊口。
再之后,信给家人写信还说,他有时也用化名,给戏班子编写些曲本戏折,供其演绎,算是暗处幕后发挥所长。
第49章
信长相俊美,口齿灵便,说书内容又与众不同、别有深意。
他虽然尽量不触碰立储这等敏感之事,就是说说京城纨绔子弟常玩乐常吃喝的细节趣事,都有大把人愿意听。
因此,信很快就闯出了名气,走到哪里火到哪里,读书人、平头百姓都爱听他说书,都能各得趣味。
一来二去,看着皇上没有进一步追究之意,他也逐渐大了胆子,不再遮遮掩掩藏在帘后,索性以真面目示人,日常就在孟州、云州等相邻近的几个州府说书,不少茶楼、酒馆争相聘他到场。
信也没有再起姓氏,就以单字信立身于世。
久而久之,说书奇人「信先生」之名,就在云孟之间传扬开了。
自然,信凭借着这等声势,赚了不少润口、润笔费用,据说今年年中,已经在云州州府置办下了小小宅院。
买下房屋之后,信还特地写信给顾采薇说,一向以来,皇上对于宗室女眷出京与否并不在意,待到明年父王三年孝期一满,说不定立储大事会很快尘埃落定。
到那个时候,无关紧要的诚王府里的老太妃和小郡主要出京转转,皇上自然更无所谓、不会为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