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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你姐
陈满被阳光照醒,房内空荡荡的。昨夜的睡眠就像一床棉被,扎扎实实地将她包裹住。在此之前,她已经很久没睡过好觉,因此一时间有些懵圈。
床的另一侧没有人。她俯身上去,用脸贴着枕头,他的味道扑鼻而来。果然后半夜不是幻觉,他也躺上了这张床。
嗅着那味道,她终于回忆起前夜的性爱。她用手掌缓缓抚过枕面,开始觉得意犹未尽。铁门突然被打开,是他回来了。他从房门后探出一个头,喊她去吃饭。真的不是梦吗?她突然很想给自己一巴掌,看看会不会醒。
砂锅米线,这是你的。他把碗推过来。她打开盖子,是自己喜欢的酸辣口味,也多加了香菜。他什么都记在心里。
饭桌上,他们只是安静吃着,没人再开口说话。从前那个家的饭桌时光总是十分压抑,谁都想逃离那个是非之地。
但她看出来,他几次放下筷子,想要说点什么。
说吧。她擦了擦嘴。
他挠挠鼻尖,欲言又止。她于是犯起坏心思,伸出一只手指,在他手背上轻轻地打了几个圈。这动作极具挑逗意味,尤其在昨夜之后。果不其然,他的耳朵唰地红了,透出一层枯玫瑰似的薄粉色。
她正欣赏着自己的杰作,他哑着嗓子说:昨天昨天我们没戴套。
是有这茬,他提了她才想起来。不过他最后好像也没射。
哦,那你想要男孩还是女孩?她口不择言地接下去,觉得自己有点疯。死后余生,她突然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了。
他正喝着水,闻言狠狠呛了一口,脸都涨红了。
不是,我,那个,他的语言系统遭受重创,缓了又缓,才接着说下去,我是那个,其实我高中体检的时候查出来那个,所以没问题。不,也挺有问题,总之以后不能这么干!和别人也不能这么干!
他又极小声地补充了一句:不对,也不能跟别人干。
她饶有兴致地盯着他看,好像之前从来不认识他一样。
那个是哪个,该不会是无精症吧?最后她问。他一时大惊失色,看来真给她说中,一直追问她怎么知道。
随便猜的,她笑了一下,不是你表现不行,别紧张。
那万一你以后想要小孩呢?他仍然试探着问。
说什么蠢话,她更觉得这一炮把他智商都打没了,陈锐星,你好好想想我们是什么关系。
他愣住了,表情很受伤,像吃瘪的大狗,最后也只憋出一个字:操。
她终于忍不住笑,薅薅他的头毛。他抓过她的手腕,在手背上轻轻亲了一下。她鼻子一酸,差点掉泪。
吃完饭,他很自觉去做家务,又在征得她的同意后,才去洗手间冲澡。
虽然出了太阳,房子里仍然很冷。她把自己塞进木制的取暖器,极力克制想要喝酒的冲动。洗手间里传来他淋浴的动静。水落千万滴,最终在出水口汇流,然后流向更深更黑的无人之境。此刻她的思绪也是如此难以捕捉。
唯独中间存在的那个漩涡那个漩涡是她无法忽视的。那个以后的字眼,就正处漩涡中央。
两个人是否有以后,并不是最紧迫的事情。因为一切都要在她活着的前提下才能讨论。她对这个前提十分不确定,更对自己毫无把握。
一阵头疼,她决定暂时不想这些,于是打开手机。
kk发了好多条消息,语气的跨度之大,从痛心疾首到暴跳如雷,她都不知道怎么回复。过去一晚上实在发生太多。
她想了想,把消息回过去:手机才充上电,晚上来我家吃饭吧,我做菜。
果然没有回复,估计这会儿正在睡觉。她们都昼伏夜出,忙起来就没日每夜,不开张又可以闲个半年。
她放下手机,仍然感到心里很烧灼。想要撕碎什么,更想彻底毁坏什么,由此才可确认存在的真实。她卷起自己的衣袖,狠狠朝手臂咬上去,力度比昨晚咬他更甚。
几乎是同时,他擦着头发从洗手间走了出来。
她马上拉上衣服盖住伤口,然后对他说:等会儿咱们去超市买点菜吧。
口蘑、鸡蛋、肉馅、番茄、鸡腿肉陈满清点着两袋子的菜品,脑内已经生成一套菜单。肉馅加几滴油和少许盐,在碗底铺好,打三个鸡蛋上去,再放几片切好的口蘑,上锅蒸十分钟左右,就是一道方便又美味的肉饼汤。
在这期间,再做一个番茄炒蛋。鸡腿肉则用料酒腌制着,最后下锅做青椒炒鸡。
她很喜欢做菜。砧板、灶台和洗碗池自成一方战场,食材是最忠诚的君臣将士,任她指挥差遣。况且医生以前也给过建议,像她这样丧失行动力的患者,最好是从日常小事开始,重建对生活的掌控感。
按医生所言,她努力尝试过,但仍然不可避免地滑向那个闭塞的深渊,一次又一次。
但如今他在这里,她暂时没心思去想那些了。他自告奋勇要帮忙处理食材,十分钟后她听到一阵巨响,走进厨房查看,浪漫的遐想
', ' ')('瞬间死掉。
番茄切得一片厚一片薄,没关系,可以补救。嘱咐他的鸡腿肉要去骨,他估计用太大力,整个砧板全掀翻在地,没关系。
他知道自己干错事情,讪笑着要贴上来。她用手挡开他,平复了一下心情问:你平时完全不做饭吗?
嗯,他不好意思地点头,没那个时间。
她扶着额头,算了,你出去吧。
他一直道歉,又抢着要去洗砧板。菜刀哐当砸在地上,地板差点裂开。更别提再偏一分一毫,她的脚趾很可能就被当场切掉。她突然火大起来,撸起袖子使劲刷着砧板。厨房的气氛十分凝滞,只有水在流动。
陈锐星,她没头没尾地说,我们睡过也不代表什么,你不用太紧张。
他没有说话。
过完这个年,你该回哪就回哪去,她叹一口气,我真的已经很累,不想再把生活搞得很复杂。
仍然没有回音。她关上水龙头,扭过身看他。他正蹲在地上,用手摸着那一块儿被砸破的瓷砖。然后他站起来,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对她说:嗯,我知道了。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暮色沉沉,寒气侵袭进屋。他打开灯,坐在客厅沙发的一角。她处理食材,下锅煮或炒,时不时看一眼手机,kk仍然没有回话。想到一些往事,她的心难免随太阳沉下去。
她好讨厌自己,讨厌骨血里的那份阴戾,有时竟连带着也讨厌起他来。他们太像了,同样固执和倔强。面对爱的存在,也同样都不知所措起来。明明都好想珍惜什么,最后往往搞砸一切。简直是来自血缘的诅咒。他们手臂上共同的那个牙印就是证据。此时伤口竟在低语着告诉她,他们绝无接近彼此的可能。
她站在那阵怅惘里,竟然连有人敲门都没听见。等她走出去,只看见他站在门前,脸黑成包拯。门外是kk,旧伤还没好,还冲着她笑。她揉了揉眉心,觉得头疼。这一家子真没个正常人。
要不我走了,你们吃吧。他说,话里的味儿都酸上天了。
还不介绍我?kk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她无奈地看kk一眼,意思是还看戏呢。然后她把他往后拉了几步,清清嗓子说:陈锐星,她是大姐。
他顿时嘴巴张大,下巴差点掉在地上,只剩眼球可以转,转向寸头的她,又转向一脸无奈的她。kk嘻嘻哈哈笑着,很满意他的反应,拎着两提酒闪进屋来,直嚷着肚子好饿。
两人仍然僵在原地,kk已经忙里忙外,把菜通通端上桌了。
咱爸一婚那个大姐啊?他终于回过神来,用气声问道。
嗯。她示意他坐到饭桌旁。
我靠我完全没看出来,他还僵在那儿,你们怎么认识不是,你们怎么联系上了?
说来话长,她撞撞他的手肘,边吃边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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