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2 / 2)

刘长喜急急起身来送,到门口时,被小伙计绊住了问事,没法把人送到底,只得对着炎拓的背影嚷了句:“帮我给你妈带个好啊。”

炎拓没回头,抬手过头招了招,那意思是:知道了。

***

因着刘长喜的嘱托,第二天中午车入西安之后,炎拓去了趟托养会所。

这是一家相当私密且高档的植物人托养/康复会所,以前是刷卡探视制,前些日子,因为有人盗取客户会员卡蒙混入内,而今改成了刷卡加指纹准入。

炎拓半年多没来了,一是因为下载了会所app后,24小时监控,想看随时看到;二是来再多次,人也还是那么躺着,也看不到什么不一样的。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不想来。

来一次太压抑了。

……

他的母亲,林喜柔,住的是会所里采光最好、相对也最安静的一间。

推门进去时,两名护士正帮林喜柔做肌肉按摩,目的是防止肌体萎缩,其实肌体早已萎缩了——卧床二十余年,再怎么“被动运动”,也抵不上普通人的活动量。

炎拓见过母亲当年的照片,明眸皓齿,珠圆玉润,而今干瘪、瘦小,不能吞咽,要靠鼻饲管进流食,面黄肌瘦,剃着光头,看上去可怜又可笑。

护士认识他,也清楚他的习惯:“那……炎先生,我们回避?”

炎拓点头,又补了句:“拿点棉签和盐水来吧,我帮我妈刷个牙。”

上次来,他帮她拍了背,防止生褥疮,这次刷个牙吧,来一趟,不能干瞪着眼看,总得做点什么。

护士很快就把需要用的放进托盘送了过来。

炎拓戴上医用口罩,把椅子拖近床边,叠了纸巾垫在脸下,然后把床头的口腔灯拉到合适的位置打开,一手侧托了林喜柔的脸,另一只手拿棉签蘸了盐水,探进口腔,很有耐心,一颗颗牙地清理。

因为长期不咀嚼,她的下颌肉是僵硬的,嘴巴并不易张。

即便护士早晚会做清理,她口腔里的异味仍远超常人,隔着口罩都能闻到。

而他掌心托着的脸,无知无觉,轻得让人心悸,任人摆弄。

……

全程做完,窗外日光正炽,有一道光落在被褥上,落得温柔绵软。

炎拓盯着那道光看,直到有手机消息进来。

是林伶发的:快回来了吧?林姨让我问你到哪了。

炎拓回了两个字:快了。

回完消息,他又坐了几秒,然后起身把椅子归位,向着门口走去。

开门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那个躺在床上的女人。

失去了生活、爱人、家庭,甚至名字……都被偷走的女人。

***

回到别墅,已是午后。

往常,别墅里是有点吵的,因为这是熊黑的产业,他负责公司安保,交游甚广又出手阔绰,以至于这儿不像居所,更类似狐朋狗友打牌喝酒、联络感情的俱乐部。

炎拓他们进出,走的是后门的专用电梯,换言之,别墅一二层半公开,三四层私密自住,以门禁分隔,泾渭分明——对外熊黑只说楼上住着重病的亲戚,需要静养,来客知情识趣,从来不会好奇窥探。

然而今天,整栋楼都安静,炎拓进电梯的时候,没有听到任何的吵闹声。

多半是熊黑不在,这就反常了,他向来是紧跟林喜柔、不离左近的。

炎拓先上三楼。

林伶正在电梯边的小客厅里做手工小屋,闻声抬头,炎拓已经进来了。

“熊黑不在?”

“两天没见到他了,我打过电话去农场,也不在那。”

那就是被支使着去做别的事了。

炎拓的目光掠过茶几上快完工的小屋,粉色系,很少女心,有小桌子小椅子小梳妆台,是不是每个姑娘都喜欢这种梦幻调调的?

聂九罗肯定不是,她工作室里那些雕塑,有美到极致的,恶到狰狞的,就是没活泼可爱的。

他压低声音:“你怎么样,最近睡觉还正常?摄像头买了吗?”

别墅里是有监控的,但主要对外,防外贼,起居空间都没有。

林伶点头:“买了,没发生什么事。”

这就好,炎拓安慰她:“你可能就是做梦。”

希望吧,林伶朝外间努了努嘴:“林姨让你一回来就去见她。”

***

林喜柔的门关着,炎拓伸手叩门:“林姨,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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