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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臂阿姆有时候觉得,不管是上帝还是撒旦都挺不公平。大哥赖格悍猛狠厉,比他不知强大多少倍,却死在亡灵的镰刀下;弟弟艾厄沉稳敏锐,聪颖的大脑永远保持着冷静,最终却横尸于一片荒凉的废墟。
而他从小就是三兄弟里最没脾气也最没本事的,只知道跟着强悍的大哥和精明的弟弟混日子,打群架,打成了一个浑浑噩噩的大流氓。
最平庸的他成了唯一的幸存者。
一天前,断臂的阿姆躺在旅店床上,在浓稠的黑暗里回顾自己的一生,觉得自己除了跟兄弟同甘共苦,实在没做什么有价值的事。以至于他想到自己寿数将尽,平白生出一股不甘来。
但不甘只是不甘,大哥和弟弟还在天上等着他。残废三兄弟永不分离,即使变成亡魂都一样,他不能缺席。
然后,他便遇到了被土匪虐待的芭芭拉,还有一起流亡荒原的孩子们。在他怒不可遏地用链锤砸烂那几个匪贼的脑袋时,看着女人和孩子惊恐又感激的目光,他忽然觉得,这可能是他一生中所做的,为数不多的几件正确的事情之一。
——我一定会帮你们找到安身之所,我断臂阿姆决不食言。
这样一想,他几乎是怀着一腔近乎虔诚的心意,护送着女人和孩子们离开了北境。
他问芭芭拉想居住在一个什么样的村庄,对方只是说,“就去你们三兄弟的出生地吧。”
断臂阿姆笑道,“那可不是什么富饶的地方。”
“没关系。”芭芭拉也笑了,两道毛虫似的肉色刀疤横亘在脸上,却挡不住她的笑意,“我从小就在妓|院长大,没什么可去的……一想到那是你们出生的地方,我也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呢。”
“也行。”断臂阿姆道,一甩马鞭,驾驶着马车行进在陡峭的小路上,“反正我们有自己的小院和房屋,够你们安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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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十几日的奔波后,马车停在了一个偏远安静的小村庄。
日暮将橙色的光晕洒向翠绿的林间枝叶,炊烟袅袅,从黑黢黢的长烟囱顶盘绕而上。无边无垠的嫩绿草场里盛开着五彩斑斓的野花,随轻拂过面的微风摇动纤细的花茎。
蔚蓝色的苍山广阔邈远,似乎还能听见清脆悦耳的牧歌。
芭芭拉掀开帘子,走下马车,看见那些浸淫在澄黄夕光里的灿黄色茅屋和灰白色的篱笆,还有咴咴转动的水车和赶车的农夫,情不自禁地赞叹道,“好美的地方!”
断臂阿姆道,“一个无名的小村庄。原本在万疆帝国的边境,现在估计狗皇帝都懒得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