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宁谧安详,似乎从小城主开始绕着沙城转圈开始,沙城的晚上就没了凄厉的哀嚎声。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沙城的人忙着照顾粮苗,忙着修整房屋打扫卫生,忙的没了趁夜抢掠的劲儿,一沾枕头就会鼾声如雷。
卓婉也不知是不是白日里在黑蜘蛛家中吃了太多的凉果,半夜,半睡不醒地干咳着。
守夜的墨衣轻轻地推门进屋,泡上了一杯药茶,待药茶稍凉,打开床幔,把她给拽了起来。
卓婉闭着眼睛喝完,头一歪,坐着睡着了。
墨衣手指轻轻一戳,卓婉顺势倒了下来,她蹭了两下枕头,脸蛋潮红地进入深眠。
熟睡后粗重的呼吸声让墨衣皱了皱眉头。
清晨,卓婉浑身疲软地醒来,随便套上件宽松简单的蓝花棉布晨练服,又低着头随意地扎了个蓬松的马尾辫。
走出卧室,浑身无力地趴在桌子上等早饭,期待着美味的早饭能她的精神振作一下。
直到她趴在桌子睡了回笼觉再精神奕奕地醒来时,她被这一桌子的菜给幻灭了。
“墨衣。”卓婉认真严肃道:“我没有长肉。”
墨衣凉凉地瞟了她一眼,夹了一筷子的菜放她碗里。
卓婉眼巴巴地看向秀衣,“可以不吃吗?”
秀衣轻笑着摇了摇头。
卓婉哀伤地叹了口气,拿起筷子把菜吃进嘴里,才发现这些菜全是苦的。
矮墩子只吃了一口菜,就再也不肯吃第二口了,从厨房中拿出葱酱,就着馒头吃的喷香。
国师忍着苦腥味吃了三口,看见太子拿来的葱酱,没有丝毫犹豫地挖了一大勺夹到馒头中。
卓婉艳羡地看着他们手上的大白馒头,一大口一大口地吃着墨衣夹过来的菜。
在她打了嗝后,墨衣才放过了她。
一顿早饭,碗里的菜不断,除了苦兮兮的菜,她没吃别的。
晨阳笼罩的土路。
勒安谦提着染料大桶,缓缓地走在后面。
卓婉抱着矮墩子慢吞吞地走在前面,时不时地停下来捡起地上漂亮圆滑的小石子放到勒安谦的空桶中。
三个人悠哉哉的走了快半个时辰也没走到城墙下,出门时的空桶已经装满了各式各样的漂亮小石头,大的有拳头大,小的不及指甲盖。
路上正巧碰上购买石艺品的商队,卓婉自来熟地跟商队押货的大伙计聊了几句后,大伙计一脸热情地邀请三人坐上了马车。
大伙计看了眼染料桶,又看了眼白白胖胖的卓婉,带着一股你不必解释我全知道的自信,道:“跟着父母来沙城做生意的吧。”
“不是。”卓婉庄严道:“我来这里当官的。”
大伙计瞅了眼她身上的粗布麻衣又根据她的个头猜了个大概的年龄,肯定道:“还没有及笈吧。”
卓婉点头,嘴甜道:“你看的真准。我再过几天就及笈了。”
大伙计仗着年龄比她大十多岁更有阅历,恳切地教育道:“有当官的念头是好的,这个沙城的军营里就有一个威风凛凛的女将军。但是,做为一名行商的生意人,要诚实,不能撒谎。一旦在商行中没了诚信,就吃不了这口饭了。”
卓婉顿了顿,一脸真挚道:“你说的都对,我来这里是为了玩游戏的,家里大哥说沙城远离京都,没啥规矩,可以尽兴地折腾,还不用被人用异样眼光看。”
“确实。”大伙计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诗兴大发道:“沙城的风都是自由的。”
“对,这里百废待兴。”卓婉瞅了眼他身后乌压压的货物,学着他坚定的说话方式道:“你是南方人吧,我在北方的商行里没见过你。”
大伙计一脸赞赏道:“看对了,我南方沿海的,与老父做鱼肉珠宝生意。”
“南方的生意不好做,大氏族组成了排外的商行,对你们的生意有打压吧。”卓婉与他刚才的表情一模一样,满脸都写着我了解你不用多解释。
大伙计沉重地叹了口气,“可不是吗,被挤压的越来越活不下去,捞了鱼运到城里去卖,进个城门就被剥走了一半,刚摆到街上,衙门的人又开始收税,俺们村的人捕到的鱼宁愿烂了也不去城里卖,赔钱。”
“还是咱们沙城好吧。”卓婉与有荣焉道:“没有城门税,货物还很抢手。”
大伙计看了眼身后的货物,不太认同道:“不太好做,花光了所有的银钱才买了这么些货物,还不是最好的,最好的都说要给沙城的小城主留着。本想着比他们嘴里的小城主多一倍的价格买下,结果被石雕大师给扔了出去。这里的人,脾气都太差了,一点耐心都没有。”
卓婉眯眼笑了笑,道:“咱沙城的人虽然脾气暴了点,但都是真性情,不会给你耍贱取巧,行就行,不行就不行,更不会给你耍心眼。”
大伙计承认道:“你说的实在,这是我做生意以来,走的最快最省心的一趟,沙城人做生意就是直。等我把这批石艺品卖了钱后,会再来沙城做生意的,说不定我以后就要靠这些石头养家糊口了。”
卓婉藏在袖笼里的手指点了下矮墩子的手心,对着大伙计道:“我在沙城待的时间长,比你多了解那么一点点。同是做生意的,咱们相见就是有缘,我给你指条路,你要是能带着你村子发家致富了,也是我的造化。”
矮墩子紧跟而上:“姐姐,你这样做,外祖父会不会训你呀?”
“不会,大家好才是真的好。”卓婉身上都带着普济众生的光芒。
矮墩子一脸稚嫩地对着大伙计傲娇道:“我姐姐是我们家最聪明的,跟你指路,你好好听着。”
卓婉适时地展露一番自己的财力,故意从荷包掏出糖块,手一抖撒了几个红玉花骨朵。
大伙计眼神闪烁着看向她,他所有的积蓄加起来也买不起她的这个雕琢精湛到以假乱真的花玉。
他猜测着,她定是大商家的小姐,她的话绝对可信。
“你让你村子里的人尽情地捞鱼,晒成鱼干,或者腌制成鱼酱等等,把这些全卖到沙城,只要你卖了这一次,再精致的石艺品都能得到,沙城的人就稀罕这个。”
大伙计愁苦地皱起了眉头,“我也想过把鱼卖到沙城,但运不过来,况且一路上的山匪数不胜数,前年我试图绕过城镇走山路运到北方卖鱼干,还没出南河就被抢劫一空了。”
卓婉手指粘着染料在马车板上画了一个简陋的地图,道:“你回去的时候走这个路,这个路已经被踩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