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两!”此话一出,不管是裴东奇,裴东宝面色大变,就是一旁的高管家也面色微微变了一下,嘴里嘀咕了声:“下手还真狠?”
裴东奇面上露出不悦之色,这个价格无疑是太低了,若按照对方的价格三两一斗,他们这几个月的囤积算是白囤积了,他们当初吃入的价格是二两,如今都过了快大半年了,不说这其中的损失,雇佣的人工劳力,就是这些日子东家吃下的苦头,算起来也不止这一两银子了,这个结果如能如何不是他们能接受的,所以面上的神色才不好看,他原先倒也能想象对方能将价格压到三两八到四两之间,这样至少一斗还有二两可赚,先前人家的那一番话,细细思索之下,倒也不是无端的方矢,就苏州这情况来说,朝廷走这一步也不是不可能,本着薄利多销的原则,价格低一点他们倒也不是不可以接受,可没想到对方根本不按照他们的预想出牌,下了死手,这样一来,就不是他们能满意的?
不满意归不满意,买卖还得继续下去,毕竟这阊门之地能吃入他们粮食的店并不多,况且他们也没什么后路,才选择走了这条路,如今是卖还是不卖,他还真做不了主,侧目看了一眼堂弟,见他神色还淡定,心里不免有些疑惑:“莫非这样低的价格,掌柜的也接受?”
心头犹豫不定,生怕自己一时会错了意思,铸下大错,想了想决定还是问一问为好:“东宝,东家让你我二人来卖粮食,总不能我一人出主意,你看这杨掌柜给出的价格能否接受,你也说道说道。”
三两一斗的价格,裴东宝并不满意,因为这些粮食他足足囤积了大半年,按照他的构想,每一斗粮食虽不至于要价五两五,但四两三的价格还是很好卖出去的,这样的话多少能赚取一些银子,可没想到对方竟下手这么狠,直接给了三两,如果一开始就知道对方这么狠,他是不会答应出来买粮食的,可对方的一番话,还有对方的身份,让他多少有些犹豫了,生意人最会的本事便是从乱中看出好处,所以世人才会说商人重视的是利润,对于别离看的很轻,事实上这话儿并非冤枉了他们,与利益相比,离别不过是女儿情长的读书人干的事情,放在他们身上就不合适了。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的心思也转了几遍,要说答应多少有些心疼,毕竟是囤积了数月,本指望着能趁机赚上一把,如今可好,赚是赚了,却比自己预期的要低得多了,巨大的落差让他一时半会儿有些接受不了,但事情总有个变数,在杨峥的出现,顺带了他的身份,他心思又开始变了,旁人没有见过巡抚,也不知这彭家米店背后的人脉,他可是见识了,也打探了,要不然阊门此等繁华之地,他也用不着千挑万选选了这家毫不起眼,甚至可以说丢在人堆里没人理会的小店。这其中说到底他还是看中了这家米店的人脉背景,也就是说他的粮食,可以赚点银子,但也不是全以银子为目的,通俗点说政治账是第一位,经济账是第二位,如今的苏州看似是大米商把持了,可从细处上着眼,其实不然,不说朝廷对苏州整治的力度,就是巡抚、况钟这一番整治,明眼人都看得出,不久的将来苏州绝不会被大米商控制,也就是说苏州粮商控制价格的局面是短暂的,经不起时间的推敲的,这样一来,他就不得不寻求另外的活路,而在苏州这样的地方,在金家已成历史后,在没有比靠府衙来得更实际,正是村了这个心思,才让他左右为难,迟迟下不了主意,丢了银子固然可以获得对方好感,可若对方没这个意思,那自己岂不是丢了银子又丢了期盼,辛辛苦苦忙了一场,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这样的结果他岂能答应。
可这样不言不语也不是个事儿,对方已亮出了自己的底牌,自己再不给个话儿,必然让对方失去了兴趣,他是生意人,能想到攀上府衙这条大腿,唯一的法子就是雪中送炭,而如今的苏州城显然是给了他这个机会,这个时候示好无疑是最有可能成功的,当然了这个还得看对方的心思。
这么一番犹豫,竟是半柱香的功夫。
一旁的裴东奇将堂弟的神色看在眼里,眼力并不如何好的他,还以为是堂弟不好明着拒绝,心头觉得好笑,买卖买卖讲究是个好买好卖,若是事事都如此,那还做什么买卖,所以他自告奋勇的开了口:“杨掌柜这价格怕是没什么诚意吧?“
“哦,是么?“杨峥淡淡的应了声道:”价格就这么高,想不想卖,卖了有什么好处,这个就得看两位掌柜的如何把握了,杨某虽年纪轻,但说到见识倒也有一些,这做人不可太计较蝇头小利,有时候眼光得看得高,看得更远一些才好,善料敌者,亦必于事机之未露,兵衅之未开,高瞻远瞩,密访详稽,于彼国之一举一动,无不瞭然于心。人家陶朱公“知斗则修备,时用则知物,二者形则万货之情可得而观已。”知道要打仗,所以要从各方面做好准备,知道货物何时需用,才懂得货物的价值。只有把时和用这两者的关系搞清楚了,那么各种货物的供需情况和行情才能看得清楚。白圭人弃我取,人取我与”的方法经商。谷物成熟时,进收粮食;蚕茧出产时收进絮帛,出售粮食,吕不韦奇货可居,佣立自楚,哪一个不是将眼光放得长远,方成就了一番功业,我看两位也是有些本事的人,不会就是这么点目光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