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淮年膝下两个儿子,小儿子沈泽棠成绩非常出众,人也文静,脾气好。沈泽帆恰恰相反,成绩折合一下,每次差不多是沈泽棠的一半,没准还不到,当年走了狗屎运才考上了南政,不过堪堪502,是他们系里的倒数第一。
沈淮年是正经的海军出身,他从小,就是把两个儿子当接班人培养的。可是沈泽帆就考时趁他不备填了所陆军学校,拍拍屁股就溜了个没影,还留了张纸条说他们家三代都是海上漂的,他实在是腻歪了,可把他爸气得那个狠。
沈淮年有段时间看着这儿子就有气,后来也就随他去了。
她们怕他,还真不是空穴来风,这海军大院里,有谁敢拍着胸脯说不怕沈泽帆?总觉得他斜着眼睛看人的时候,特别不屑,甚至下一秒就要揍人。
……
苏青也怕他,之前两次都是强装镇定。
她想啊,反正就回去拿一下东西,以后就分道扬镳了,能不见面就不见面。
可是谁知道啊,她读博的导师就是他小姑姑。
这就算了,沈泽帆居然还是他哥的战友,更可怕的是,他哥现在要亲手把她这只羊送到虎口里。
苏青想想就觉得可怕,手里的杯子都快握不稳了。
苏均成还以为她冷呢:“要不要打暖气?”
苏青艰难地挤出了一丝笑:“我没事儿。”
沈泽帆定定地看了她会儿,又回头和苏均成笑:“小时候她还是一豆丁大时,我就常带着她出去拜山头。那会儿,她就跟我屁股后面,给我拎包,也是像这样,怯怯的,胆儿比雀还小。”
苏均成纳罕了:“原来你们熟啊?”随即露出惊喜的笑意,“刚刚你不早说?我就不用兜这么大圈子了。既然这样,我这妹子就拜托你了,你得给我好好照顾她。”
沈泽帆笑道:“这是自然,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她的。”
他眼角的余光扫过来时,眼底的笑意好像加深了。
苏青已经吓得说不出话。
小时候,一开始的时候她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怼过他,后果当然是死得很惨很惨了。从那以后,她就再也不敢跟他正面杠了。
可她不跟他杠了,他还是不放过她,可这劲儿折腾她。
苏青觉得,自己离死期也不远了。
……
告别的时候,沈泽帆对苏均成说:“我跟小青儿好久没见了,好些话要叙叙,你跟世珍先走吧,人我来送。”
“成。”苏均成很放心他,带着世珍就倒车出了岔道,在黑夜里绝尘而去了。
街面萧索,这会儿只剩苏青和沈泽帆两个人。
苏青不敢动弹,下意识扯了扯围巾。
沈泽帆刚刚还笑着,笑容此时已经敛了,站灯影下面无表情地给自己点了根烟,问她:“什么时候回来的?”
苏青垂着头没答。
——明知故问,都见过两次了。
沈泽帆眼底那种气定神闲的冷笑就压不住了,轻嗤了一声:“呦,几年没见,涨行市了?不认得我了?”
苏青不情不愿地喊了一声:“帆哥。”
声音小得跟蚊子似的。
沈泽帆低头拍了一下手套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懒洋洋地说:“大声点儿,没吃饱饭啊?”
声音不大,但是铿锵有力,典型的在部队里发号施令惯了。苏青下意识站直了,很想直接走人,奈何没那个胆子,憋着气又喊了一声“帆哥”。
她怕他,打小就怕。
“现在去哪儿了?”沈泽帆问她。
“研究生宿舍。”
“不打算回院里了?养你十几年的地方啊,良心不痛啊?”
听听这口气,像盘问犯人似的。苏青心里不舒服,但是不敢忤逆他,说:“之前回去拿点儿东西,以后就住宿舍,方便。”
沈泽帆点了点头:“宿舍也好。”
苏青不想让彼此的关系这么尴尬,笑了笑,主动说:“听说您调去北卫了?是那个卫戍区吗?站岗那个?很厉害啊。”
沈泽帆没忍住,嗤了一声,拿眼角瞥她:“马屁都不会拍。这皇城脚底下,站岗的有多少啊?就跟那田里的麦子一样一吹一大片,还能稀罕?”
苏青从来都是说不过他的,只能附和:“是我嘴拙。”
沈泽帆居高临下地望着她,但笑不语。
苏青被他看得浑身发毛,嗫嚅道:“怎么了?”
沈泽帆眯眼打量她:“比以前学聪明了,会讨好人了。看来,这些年在外面学乖了不少,果然还是要社会教做人啊。”
苏青没应答。
她最讨厌他那种高高在上还带着那么点儿不屑的语气。
似乎看出她不高兴了,沈泽帆不怒反笑,“呦”了一声:“看来是我走眼了,以前见着我跟老鼠见了猫似的,现在硬气了不少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