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搬家出去之后,奶奶就没回来过,这里毕竟是她的根基所在,而根基的承载物,当然是生活了几十年的房子。六七年不回,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值得老人家期待,在郝爱民家里坐了一会儿,就嚷嚷着要看自家的房子。
一听到房子,郝星注意到郭丹凤的脸色立马就变了,神色很是尴尬地用天太冷,农村的路不好走,磕磕绊绊的不好,搪塞了半天,但拗不过老泰山已经站起来,颤颤巍巍地往外面走,她一动,郝天沐当然得动,带着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地跟在后面,形成一道靓丽的风景。连郝星都不由得在心中夸奖老奶奶威武,有气势。
有红楼梦里贾母的威风,老泰山就是老泰山,一个人将儿子养成了国家干部,现在是衣锦还乡,是个人都想巴结巴结。
郝星看到郭丹凤在冲闺女使眼色,心里唱凉凉,知道肯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这一家阳奉阴违的家伙,究竟干了什么有亏于心的事呢?郝星很是好奇。
郝梁湾家里房子上的瓦和房梁木材,全被郝天沐拆走了,原因还是做朵岭的房子缺钱,能省一分算一分。郝梁湾的老房子是土房子,有用的不过是红瓦和房梁,去掉了房梁和红瓦的房子,现在不过就是个披屋,风吹雨打日晒雨淋,大自然一侵蚀,加上没有人气,便也衰败成了残垣断壁。
残垣断壁看得老奶奶的脸色就不好看了,这么说她想叶落归根,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了?丈夫的尸骨还埋在这儿呢,她没理由背井离乡了,再也不回来,死了是一定要埋在丈夫身边的,活着没陪够他,死了当然要长眠在一起。
虽然拆房梁搬瓦的时候跟老太太说过,但亲见住了那么多年的屋子变成一片废墟,老人家在感情上还是难以接受,脸色相当难看,这是打自己的脸吗?看的就是这样的房子?这房子能给我什么荣光?到了阴间哪有脸向老伴交代?
正在找机会将一口闷气发泄出去,走到正门的时候,正好看见郝爱民家的小女儿郝传荣牵着一头牛出来。奶奶的脸色顿时变了,发起了家长之威,抖着手指着侄儿,道:“郝爱民,这是怎么回事?你们的牛怎么在我屋里?”
郭丹凤连忙拍着奶奶的后背道:“婶娘,您老别生气,别生气。”
奶奶可不给她面子,这种人当着你的面可以像狗一样摇尾乞怜,转过身就变成吃人不吐骨头的狼,和他们打了几十年的交道,能心里没数?一个寡妇带着两个未成年的孩子,本就不容易,不知道见识过多少伪善的嘴脸,最讨厌的就是被人骑在头上作威作福,因为被人欺负得太多了。甩开伪善女人的手,奶奶指着郝爱民夫妇的鼻子大吼道:
“你们一个个好大的胆子,我们住人的房子,居然被你们当成了牛屋,我们孤儿寡母好欺负,是吧?是谁给你的胆子,把牛牵进我们家的?我们一家人还没死绝呢,你们就敢太岁头上动土?你们家做了新房子,老房子空着,怎么不把你们的老房子给牛住?啊……?你们这些目无祖宗丧尽天良的东西。亏我家天沐一心一意帮你们,你们呢?一个个狼心狗肺,我养只狗还忠心耿耿呢,你们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忘恩负义,欺师灭祖……你们,你们,你们一个个的都不得好死……”
郝传仙唯恐天下不乱,在一旁添油加醋道:“二伯确实是过分了,他牵牛进去的时候,我伯还说过他,他还把我伯骂了一顿。”
郝星忙着给奶奶捶背,道:“奶奶,您别生气,别气坏了身子,这房子咱推倒了重做,明年回来,咱住自家的新房子,您别生气。”
奶奶听不见孙女说什么,冲儿子道:“郝天沐你个不孝的东西,家里的风水都被人污染了,你就这样算了?这群兔崽子以为老婆子我不会回了,是不是?牵着牛在里面拉屎拉尿?我跟你说,这是我和你爸生活的地方,人搬出去了,祖屋要还在,超市你开得起,我们家的两个地基全要给我竖起房子,没人住,我空着,房子做大一点,楼房要比他们的高,现在有车了,每年过年,我都要回来住。”
老泰山之所以敢发这雷霆之怒,是因为她聪明,早就用一双眼睛看到的表象,琢磨出了家里的经济状况,虽然没人跟她解释,她还是能感觉出,在这里套房子没问题,就是起两套,儿子也做得起。
果然郝天沐直点头,卫稻香也是一脸恼怒,郝爱民和郭丹凤满脸尴尬,平日里的一点温情都被老奶奶骂得没有了。其实这没有瓦的破房子,郝爱国也争过了,但没争赢,本来一肚子气,现在看到弟弟被骂,郝爱国和田小燕也觉得解恨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