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岁步入婚姻殿堂,是她在那个无助消极的阶段下,渴望爱和拥抱的一个表述。
现在柳枝枝更想升职加薪,好好生活,好好恋爱,维持这种鱼肉般柔软、绵密、有营养的生活。
年后公司整栋大楼都散发着昏昏欲睡,不眠不息的气流。
晚上余副总包场一层楼请客,动员全公司员工一起吃饭,也借机宣布要公司要招商扩大规模,迈入新阶段的事情。
坏消息是他们从965,变成966,工资涨了几天,以后只有单休。
孟侦问她在哪儿,找半天没找到人。柳枝枝只好下去接。
春风不解二月寒,推开酒店大门,夜晚冷空气冻得她浑身一哆嗦。
目光前方10米处的孟侦,一身春秋款的黑色西服,领带别的一丝不苟,估摸着他刚谈完事情赶过来的。
柳枝枝走过去钻进他怀里,“孟老板,你感觉不到冷吗?”
“抱会儿。”孟侦伸手搂住她后脑勺。
脚上穿着小跟鞋的缘故,柳枝枝刚好埋进他的颈窝。
“你怎么领带都是凉的?”她拨到一边,手指揪着领带。
领带更凉,还是他隔着衬衫的身体更凉?
柳枝枝有一下没一下点他胸口,像一堵她推不动的冷藏室大门。
“别动!”
注意到门口人来人往,她的手指悬在半空,一动不动窝孟侦怀里。
柳枝枝尝试性问,“楼上有专门的休息室,你要不要上去坐一下?”
“方便吗?”
拿走横线纸都不带说一声的,现在又挺有边界感,好奇怪一男的!
寒风呼呼吹着,柳枝枝怕他冷感冒,“可以的。我们同事的女朋友也在等人下班。”
带人到休息区,她说半个小时就好,随后重回会场大厅。
孟侦揉揉眼睛,拿出警察勘察现场的冷静认真状,两道黑光呈地毯式搜索,一个雄的都不放过。
到底是哪个小白脸?
瞅半天,除了发言的老板长得挺像回事儿,其他都是些跟叶凡差不多长相的歪瓜裂枣。
还是说小白脸请假不在?辞职了?
回家路上,柳枝枝在手机上报平安,孟侦神色自若地观察。
“枝枝,你们公司经常应酬?”
“没有的,我们只管运营,工作都是对准互联网,我是文案进去的,但是什么都得学,现在刚好能独立运营小项目。而且我们没有舒笛那个本事,去应酬也没用。”
孟侦故作惊讶,“是嘛?照这么说你们员工和老板相处还挺好?”
“还好啦,我们部门还不错的,今晚都来了,也不排斥这些。”
孟侦哂笑道,“那我也得有事儿没事儿跟店里管事儿的聚聚?”
“啊?”柳枝枝分给他一个眼神,“你店里怎么啦?”
“没事,我就问问。”
“哦。”她继续抠手机。
三顾茅庐都没看到小白脸,孟侦恍然大悟——
要么小白脸经常出去拍摄,不呆公司;要么游手好闲,以职场之便,行一己之私,估计离解雇不会多远。
小姑娘这边事事坦诚相待,一点儿都不避讳他。反观之他,天天琢磨这些低级装逼犯钓鱼的小把戏。
啧,格局小了。
车到小区门口,柳枝枝拿出满腹草稿,“孟老板,我有话跟你说。”
孟侦腹诽道,“怎么了?”
“你下次拿的时候,跟我说一下。”柳枝枝委婉表述,快速转移到结果,“你看,又让你闹误会了。”
孟侦满脸迷茫,暗忖道,“拿什么?什么误会?”
这个装傻的态度她有点不开心,连带着语气稍有急躁,“就是你之前说的加缪啊!写第十条那段时间我心情不太好,只是随便写写,没想那么早结婚。”
信息量太大,打得孟侦措手不及。
昨晚回去,他坐在桌前冥思苦想,脚边一堆戒指简笔画的废纸团。
现在新娘告诉他,他看错了。
孟侦摸摸鼻子,虚笑道,“你没想过结婚?”
“对的,我下个月25,其实还好。”
千算万算没想过小姑娘压根没这个想法,孟侦顿了顿嗓子,“枝枝,你不爱我吗?”
悲沉的声音,听得她直皱眉,“爱和结婚是两件事情。”
孟侦苦笑,细长的眸眶里铺开两道灰烬,“那就是不相信我。”
“我没有!”
谈话方向越走越歪,柳枝枝连忙伸手,牵他紧紧攥着方向盘时,骨节发白的拳头。
她伸开五指,勉强握住他冰凉的掌骨,声音唯唯诺诺,“孟老板,你别这样,我是真心喜欢你。”
孟侦维持着那个姿势,冷冷开口,“我所有的东西都可以去公证处走手续赠予你。你在害怕什么?”
此话一出,柳枝枝抬额,同他视线交汇。
这对深邃的龙眼眶骨,镶嵌着她选择性忽略掉的情绪。
孟侦身上有太多已经渗进五脏六腑的悲观,自卑,易怒,无底线的忠诚。
他和那些残疾小孩一样,内心种植着一个被贬低的自我镜像。
年入百万,有车有房,依旧阻止不了他无止境地矮化自己。
他的人生道路里必须有人左右护法,能够在他有情绪需求时,立刻给予回应。
现在柳枝枝改变主意。
她想纠正这头最凶残的孤狼,舔舐他最糜烂的脓疮。
目光不再闪躲,她正眼同孟侦对视,一字一句,清楚明了,“我害怕我不懂你啊!孟老板,你到底要我爱你,还是要我稀里糊涂就嫁给你,以后跟那些家庭剧里一样,房顶冒烟,我们没完没了争吵?”
孟侦呼吸不稳,滚烫断节的鼻息扑进她的眼眶,她瞪着眼睛,看掌心包不住的大拳头正隐隐发抖。
深吸一口气,柳枝枝视线直上,平和地看着他,字字戳他心肺,“你也想走更安稳的路,对不对?”
“你也想跟我一起组建一个,像我父母对我这样,特别健康特别温馨的家,对不对?”
“我也是这么想的。”
“我怕我的能力不够,或者我没有魅力了,你不喜欢我了,你就像你亲生父母丢弃你那样,一脚踢开我。”
孟侦隐忍得快要炸掉,昂首重重喘息,带着嘶哑的哮鸣音。
柳枝枝偏不放过他,直接伸右腿进驾驶座,左腿越过中间,噌一下稳稳当当坐他大腿上。
“你看我呀!”她双手扯着孟侦长颈,往下驮。
孟侦垂额,眼睑半沉,目光散焦,呼吸渐渐平复。
片刻后,他沉沉开口,“枝枝,你想过跟我分手吗?”
声音静如空中冷月,姿态决绝且悲壮,像问责亲生父母这个暴权机关丢弃他那般,等待一场审判。
“没有的。”
柳枝枝摇摇头,贴在他怀里,声音跟着颤抖,反问他最在意的问题,“孟老板,你会一直爱我吗?”
孟侦回,“会。”
柳枝枝继续卖惨,拉着特甜的妹妹音,“那你抱抱我,今天上班好不习惯,我想你抱抱我。”
孟侦不干,拎着她毛衣领从怀里揪出来。
她神情恍惚,“干嘛?”
他叹一口气,“那张纸不是我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