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又有人从她面前走过,速度很快,气势汹汹。她的身体很迅速的做出了熟悉的反应,她开始退让。
退让之后,她牵起了一个自嘲的微笑。
下飞机半个小时,她就迅速的退回到了自己的安全区,那三个月变成了一个遥远的梦。
她想念和安,想念他们……
走了再回来,她才终于发现,这真的不是她希望的生活。
两点一线的上班,为了品牌无所不用其极的公关营销,公司里上上下下派系斗争业绩斗争,花了十二万分精力,她也仍然只是这个城市里随时都可以蒸发掉的水滴。
她想要有更大的价值,她发现,她可以拥有更大的价值,她的专业在别的地方,可以发挥出更大的价值。
她在下一班地铁到来之前,微微的挺了挺胸。
她在那个岛上发现,她其实不止是一颗水滴,她在人群中仍然会下意识的退让,她看到迎面而来气势汹汹的陌生人的时候,仍然会下意识的别开视线。
她仍然是她。
但是她知道,她比她知道的自己,更好一些。
和安教她的。
他那么珍视的女孩子,一定比很多人都好。
***
和安从兰卡威回来的那天下午,接到了两个电话。
送走了女朋友的心情本来就并不愉悦,维克多和依坦两个人很识相的一直躲在健身房,他一个人几乎快要把梳妆台的油漆做完的时候,大厅里的电话响了。
他看了眼时间,贝芷意应该还在飞机上。
基地的电话并不常常响,除了总部和一些补给的电话,大部分时间都是他们打出去用的。
他放下手中的油漆刷子,接电话的时候眉心皱了皱。
他没什么第六感,但是就是觉得,电话铃声让他本来就不怎么愉悦的心情变得更不愉悦了。
和安接电话用的是英文,对方安静了一下,然后用有些口音的英文要求找和安接电话。
和安顿了下。
“我就是。”他用了中文。
对方又安静了下,改回了中文:“你好,我是贝芷意的爸爸。”
和安坐到了办公桌上,嘴唇突然有些干燥:“伯父你好。”
他打完招呼后,舔了舔嘴唇,声音干巴巴的:“贝芷意已经上飞机了。”
“我知道,我今天是来找你的。”贝芷意的爸爸普通话算不上特别的标准,有些南方口音。
中年男人的嗓音,很严肃很正统的那种语调。
和安下意识的挺直了腰背,肩胛骨本来快要好的伤口抽痛了一下,换了个手接电话。
“你是和安吧,志愿者基地大队的队长?”贝芷意爸爸不急不缓。
“是,我是。”和安只剩下有问必答,再打了一次招呼,“伯父你好。”
“你的中文不错。”贝芷意爸爸做了一辈子老师,两三句话后,说话就带上了教导主任的口吻。
和安口干舌燥。
“我母亲是中国人。”他解释了一句,不知道应不应该谢谢他夸他的中文好。
“我知道,我听小意说过,她还说,你妈妈跟我们是老乡?”贝芷意爸爸问完了,停顿了下,“我们这里是个小地方,嫁到美国的女孩子不多见。”
和安握着话筒的手渐渐的收紧了。
“小意以为她骗过了我们。”贝芷意爸爸叹了口气,换了个话题,“她那个工作丢了的第二天,就已经有人打电话告诉小意的妈妈了。”
“她的工作本来就是我们托关系找到的面试资格,现在被领导挤走了,那个当初帮忙的远房亲戚第一时间就把这事告诉我们了。”
“她说她要来做志愿者,我们没拦着,是因为我们觉得她应该散散心,这个期间她妈妈明示暗示她无数回,她始终没把被公司辞退的消息告诉我们,倒是两个月后告诉我们会在岛上多留一个月,过了两天就问我们能不能和外国人谈恋爱。”
和安嗓子有些痒,想到贝芷意那天喝了一瓶红酒在基地大门口的等他的样子。
“我们家的孩子吧,虽然人软了点,但是单纯。”
“她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做父母的该明白的也就都明白了。”
“你们基地三个男人她都跟我们仔仔细细的介绍过,能和她产生感情互动的,也就只有你了。”贝芷意的爸爸叹了口气,“我们呢,也不是一定就不能接受异地恋,跨国恋情这种,只要人靠谱,我们也不是说就一定老古板。”
“但是和安啊……”贝芷意爸爸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话说了下去,“你的妈妈,是不是姓邱?”
和安闭眼。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手里的话筒握到快要发烫。
“是。”他应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贝芷意的爸爸在电话那端叹了口气。
“小意从小没有谈过恋爱,她来你们这个海岛之前,我和他妈妈失眠了好几个晚上,一直找学生帮我们上网查这个海岛的信息,那么远的一个地方,她说她要过来记录珍惜动物的生活记录,连蟑螂都不敢打死的一个孩子,说是要跑到原始小岛上做这种事,你说我和他妈妈能放心么?”
“我们知道,她没了工作伤透了心。她那个领导不是个东西,把工作成绩都归到了自己业绩下面,肯定容不下她。”
“我们是她父母,看到自己女儿这么难过肯定也会心软,但是我们是确实没料到,只是一个心软,就让她在海岛上谈起了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