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咬字很轻,“高贵”两个字咬在唇舌间,似笑非笑,觉出几分嘲讽来。
“那又怎么样。”江淮似乎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漫不经心地接,“不都是我?”
“如果我告诉你,林家那女孩儿,是你大伯的私生女呢?”
江淮动作蓦地顿住。
他的确有个大伯,身体不好,五十来岁,至今未娶,一般在北欧养老,江淮长到这么大,拢共没见过他几次。
他偏头打量了一眼连惠语的神情,确认她不是在开玩笑。
连惠语冷哼一声,“我骗你做什么?你那哥哥从不做没有目的的事,你不知道?”
如果是真的,那事情的走向就未可知。
难怪自从凌进订婚宴以后,江近贤就再没催过他回家。
“虽说凌进不是亲生的,但阮家在政坛上待了那么多年,阮老头子的学生更是遍地,怎么也要给他娘家一些面子。”
“你呢。”连惠语从后视镜里睨他一眼,不无嘲讽,“你不就沾个血缘关系么?”
“如果凌进和林家那姑娘生了个‘曾孙’,暗地里流的还是你们江家的血,那你就跟你大伯一样,去北欧养老吧。”
江淮没说话,眉宇间的冷淡戾气却显而易见地加重了。
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瞳孔漆黑幽深,一眼望不到底。
他没那么爱钱。
他只是不想让江近贤和凌进好过。
这是他长到这么大,唯一持之以恒的目标。
连惠语对着镜子补了个口红,神色恢复自如,又是个漂亮优雅的知性女士。
“要我说,你最好现在找个机会回去,哄老人家几句,顺着江近贤的意,去把那四年书读了。”
江淮伸手捏了捏眉心,没说话,抬眼看着窗外。
南坪这会儿正是盛夏。
夏日晴天,巷子口的小孩儿蹲在地上玩打板的游戏,一楼的婆婆用收音机放着黄梅戏。
筒子楼对面的小卖部,一群老大爷正扎堆看别人下象棋,时不时指指点点,惹来一片不满。
视线上移,一层,两层,叁层。
穿白裙的女孩儿正费力地往阳台上晾衣服,头发还湿着,在后背晕开一大片深色水渍。
大约是趁他不在,她都懒得假模假式地帮他把衣服收下来,湿淋淋的衣服往他好不容易晒干了的衣服旁边一挂,雨露均沾。
还报复性地把两个衣架移得更近了一些。
江淮看着她动作,胸口里那口浊气忽然散了,眉眼松弛下来。
连惠语没注意,把口红放进包里,看了眼时间,还有两个会要赶。
她以为今天谈得差不多了,摁下车锁,慢悠悠开始赶人。
“上去吧。这两天什么时候收拾好东西,可以叫我,我派司机来接你。”
林念提着一大袋垃圾下楼,显眼的迈巴赫近在眼前,她却懒得抬头看一眼,擦身而过。细长的眉毛还轻微拧了一下。
江淮竟然也奇迹般地读懂了她的意思。
——“有病吧,停这儿挡路。”
他几不可察地勾了勾嘴角。
少女莹白的小腿在裙摆下发光,身影清瘦纤细,漂亮得像在发光。
半晌,江淮收回视线,淡声道:
“我不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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