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韩玠那样的耐心,嘀咕了一声“好啰嗦”,便伸手将晋王扯到床底下,随后噗通一声跌入地道,没了声音。
韩玠收了玉佩等物,不敢多逗留,将床底的物件一整理,便起身离去。
外头的秋雨依旧缠绵,留神看了看,暂时还没有人追到这里来。韩玠本待再去坠崖那里瞧瞧,心里却莫名的有些慌张,总觉得不踏实似的。眼前陡然浮现起谢璇的模样,他看了一眼回路,不再有任何逗留,转而往玄妙观去了。
玄妙观里早已乱成一团,因为今日下雨,除了晋王有急事先行之外,世家子弟们大多还在观中躲雨。
此时,晋王马车受惊后跌落悬崖的消息早已传来,人心惶惶。
韩玠并未现身,摸到隋氏、谢璇等人的精舍外,透着窗户纸一瞧,就见隋氏急得热锅蚂蚁似的,谢珮在旁念念有词,独独不见谢璇的身影。
他心里猛然一跳,忙落在正门,叩开屋门后疾声问道:“璇璇呢?”
“韩公子。”隋氏正在发急,也顾不得什么礼数了,问道:“你见到璇璇了么?”
韩玠面色一变,“她不见了?”
“刚才清虚真人来找她,说是有事要说,不叫我们跟随。她是御封的真人,我也没有阻拦,就叫两位妈妈陪着过去,谁知道到现在还没回来,我叫人找了半天,都没见清虚真人和璇璇的身影。”
“去了多久?”
“约有半个时辰。”隋氏也听见了外面的动静,心里更是发急,只顾不停的走来走去。
韩玠心里咯噔一声,便道:“夫人且莫着急,若是有人问及,就说璇璇跟我在一处,旁的事情不要透露半句。我去找璇璇回来,她今儿的事情,万勿对外声张。”
隋氏直觉有些事情发生,却也没时间再问,忙道:“多谢韩公子!”
韩玠也不再逗留,迅速的梳理了思绪,往刚才谢璇换道服的那间殿宇一瞧,果然见小道姑已经不见了。心中大抵猜到是怎么回事,他忍不住握紧了拳头,拼命让自己镇定——
自重生回来,他从没怕过什么,唯一害怕的就是谢璇出事。上回看到谢璇落水时那种铺天盖地的恐慌又压了过来,谢璇落在了清虚真人手里,她若是有什么闪失,他当如何自处?
努力的让自己镇定,他细细回想对玄妙观的了解,凭着前世谢璇说过的一些事情和此生暗查时发现的蛛丝马迹,最终找到了处于道观最后面的一座殿宇。
相较于道观前半部分的热闹华丽,这儿稍稍有些冷落,如今沉浸在秋雨之中,愈发显出冷清僻静。道观里的人因为晋王受惊的事情,大多集中在了三清殿附近,这儿几乎空无一人,他极力凝神静气,慢慢摸索过屋檐,过了半柱香的功夫,才在沙沙的雨声中听到了一些微弱的、熟悉的声音。
“……就算你捉了我……什么用……”话语断断续续的,然而毫无疑问,那是谢璇的声音!
心头猛然一震,仿佛即将溺毙时碰到了救命稻草,他迅速的观察四周布置,而后翻窗进入其中。
雨声被隔绝在外面,声音倒是清晰了许多,像是隔着墙壁传出来的。
韩玠四顾不见门扇,便知其中藏有机关。他身在青衣卫中,探寻机关的本事并不差,循着声音慢慢摸索,又不敢闹出动静来惊了里面的人,一面为谢璇的处境提心吊胆,一面要细心探究,到发现机关的时候,额头竟缀满了汗珠。
在秋雨中奔波来去,他浑身上下早已湿透,此时却是浑然不觉,拿出青衣卫专用于偷听的东西贴在墙壁,分辨其中声音,大抵能判断出里面有四个人,一个是谢璇,另一个是清虚真人,另外两个也有功夫在身,呼吸不似平常人。
他们的声音全都清晰的落在了韩玠耳中,是清虚真人在逼问谢璇,问她为何要假扮道士。谢璇那里倒是没怎么慌张,先前敷衍着,待清虚真人着急的时候,却又抛出了些前世掌握的事情,吊着清虚真人的胃口。
只是她毕竟是个小姑娘,即便能尽力拖延时间不叫清虚真人将她灭口,却也是数度语声破碎,夹杂着呼痛的声音。
他们在对她用刑吗?她那样娇弱的身子如何受得住?
韩玠的心几乎揉成了一团,月华刀已经握在手中,他努力辨清了里面几个人的方位,在打开机关的那一瞬,最先冲到了谢璇跟前。
月华刀锋锐灵活,韩玠身形迅速,出手如电,在清虚真人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没有任何犹豫的,一刀砍在她的胸口。
同时,两枚铁蒺藜甩出,直取另外两人。
这动作来得太快,清虚真人原本就不会武功,毫无防备之下结结实实的挨了一刀。尖锐的刀锋自左侧胸口划入体内,碰触到心肺后又自右侧划出。剧烈的刺痛猛然传来,清虚真人猝不及防的被韩玠重伤,痛呼之下登时跌倒在地,痛晕过去。
旁边两个男子都是精干的打扮,与前些天在后山见到的那些人装束相似。
两人皆未料到韩玠会突然闯入,更不料他甫一出手,便同时连取三人。躲避铁蒺藜的间隙里,韩玠已然举刀扑向武功较弱的那人,趁着自己占了先机,另一枚铁蒺藜飞出,迫得另一人躲闪。
这密室不过十来步见方,有限的空间里,迅速呼啸而来的铁蒺藜并不好躲避。其中一人躲闪不及,被铁蒺藜划破了脖颈间的肌肤,粹着的剧毒迅速渗入肌肤,混入血液。
那人原本是想去挟持了谢璇的,却因这猛然袭入血脉的毒液所影响,动作微微迟滞。
这个间隙里,韩玠已将另一人迫入墙角,毫不犹豫的割向其喉咙。
英挺俊美的贵公子双眼泛红,像是野兽似的,出手半点没有犹豫。青衣卫中的狠辣招数早已了然于心,他知道对方的心思,不敢留出半息的时间,生怕另一人靠近谢璇后以她为质,再伤了她。
角落里已是生死之斗,对方使一把长剑,被逼入角落后空间逼仄难以防守,便将长剑斜刺,想要迫得韩玠回刀防卫,好给他喘息之机。
谁知道韩玠竟然半点不闪避其剑锋,只将身形稍稍一侧,避开胸口的要害受了那一剑,手中的长刀划出完美弧线,悄无声息的割断了他的喉咙。
脖颈间的鲜血还未飞溅出来,韩玠已然抽身退后,不管胸口伤处鲜血淋漓,挥刀直取密室中的最后一人。
那人在毒液的侵蚀下动作有些迟缓,眼睁睁的看着韩玠拿出拼命的招数迅速解决了同伴,然后带着血迹直扑过来。那是他从未见过的凶狠眼神,像是要把他挫骨扬灰似的,带着种同归于尽的狠厉。
他的面容是极俊美的,此时脸上却溅了血迹,挥刀而来时,如同修罗。
那人连忙举剑相抵,对面的韩玠却如同携有风雷,月华刀泛着冷光劈过来,那人的剑只举到一半,整条胳膊便倏然脱离了身体。
血雾模糊了眼睛,剧痛袭过来的那一瞬,韩玠的刀诡异的扭动,刀锋自胸前斜斜划过,随后掠过他的喉咙,再一次精准的挥刀断喉。
温热的血雾四散开来,韩玠紧绷着的心弦总算是一松,扭身到了谢璇身畔。
谢璇已经彻底呆住了。
前一刻还满怀忐忑的跟清虚真人虚与委蛇,希望能拖延时间为自己寻得生机,绝望和恐惧慢慢的将她笼罩,她不知道还能不能有人来救她,还能不能逃出清虚真人的手掌。强撑了将近半个时辰,在对方的重重威胁下,几乎崩溃的时候,便见有道黑影飞扑而入。
她甚至没看清那人的模样,就见清虚真人痛呼着委顿在地,而后眼前刀光闪动,交错的人影里,不过两息的功夫,那模样凶狠的男子便被一刀断喉。
她已经看清了那是韩玠的身形,而那如恶虎飞扑般的人却陌生得让人害怕。
哪怕谢璇并不懂武功,也觉得他出手时狠辣得可怕,每一招都像是要同归于尽似的,只是因为他出手快,总能在对方伤到他之前先行攻击到对方,于是迫得对方迅速落入下风。
他硬生生以胸膛受了那一剑的时候,谢璇的心几乎吊到了嗓子眼,待他解决了另外一人回到她身边的时候,谢璇的第一反应就是扑到他的胸口,哭了出来,“玉玠哥哥,你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