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人再好也需要维护脸面,事到如今,陆岌不会因为知道他是清白的,就帮他辩驳,还执意留下他。
程岁杪想通了,他没有机会再留在安苑了。
离开原本是陆岌给他的选择,但经过这么一通闹,他是非离开不可了,还会被说成是败坏了主子的名声,被扫地出门,而非自愿。
让他绝无立足之地,是那个人最终想要的结果吗?
程岁杪知道了自己一定会离开的结局,反而不气了,也不急了,气急反笑。
看的木圆一愣一愣的:“你不会因为受不了打击就被气疯了吧?”
程岁杪瞟了他一眼:“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会记在心里的。”
木圆听他这么冷静开口,微微一怔,不知道是不是也想到了程岁杪大概率没可能继续留下来了,看着他的眼神略微有些不舍。
“哎呀没事的,无论如何总算相识一场,以后你有什么忙,都可以找我,举手之劳,我一定会帮。”
“举手之劳才帮?”程岁杪打开了柴房的门,率先走出去。
木圆跟在他后面:“我也没什么本事,要是我帮不了的,六少爷一定不会置之不理的。”
程岁杪知道他说的这些话背后没说出口的那些是什么。
木圆是想让他知道,就算他之后没办法继续留在陆府,但就算出了府,跟之前孤立无援只能任人宰割的局面是完全不同的。
程岁杪认识了他们,认识了陆岌,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能找到人帮忙。
只是,还是有些可惜呀。
程岁杪其实没想好自己过完年就离开。
直到命运扔给了他这个选项,择走了另一个选项,他才发觉,若真是让他选,他未必会选择离开。
所以这个时候才会有些意料之外的不舍。
在陆岌门口守了两个时辰,听到屋子里有了细碎的声音,程岁杪赶紧起身轻轻推门进去。
陆岌果然醒了,见他进门,抬头看向他。
程岁杪低着脑袋,给陆岌倒了杯热水递过去,陆岌接了,抿了两口。
“我睡了多久?”
程岁杪乖巧回答:“两个时辰多一点。”
他补充道:“少爷放心,时候还早。”
陆岌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程岁杪小心翼翼抬头看,刚好对上陆岌审视打量的目光。
不知为何,他被那目光刺了一下。
但微一眨眼,陆岌眼中只余满满的关切,刚才露出的些许锋芒不见了。
“是谁跟你说了什么?”
程岁杪抿着唇自作主张拿走了陆岌手里的杯子,放回桌上。
然后才重新回到陆岌身边,站着答话。
“少爷也清楚,等这事传开,不用谁跟我说什么,我也会立刻就知道的。”
程岁杪低着头“扑通”一声跪下了。
“我会永远记得少爷的大恩大德!只是此生无以为报,只能来世再报。”
“哦?”陆岌开口了,“听这意思,你是已经决定好了要走?”
程岁杪抬起头仰视陆岌:“非是我的决定。”
--------------------
第18章 纸条
“若是因为这个……”
陆岌默了默,才再次开口:“那倒是不必急着离开。”
程岁杪疑惑地看着他,陆岌轻声道:“你只需要考虑我的提议就好,其他的不用想太多。”
“可是……”
程岁杪深吸一口气,直接指出症结所在:“可是此事此时恐怕已经在府中传开,若我不走,只会平白污了少爷的名声。”
陆岌看了他一会儿,笑了起来:“你也知道此事现在恐怕已经传开,所以就算你现在走了,别人也不会觉得我与你之间是清白的,你也没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不是吗?”
程岁杪听不懂他的话,但一脸的惴惴不安。
“行了,这件事你不用担心,我向你承诺,此事很快就会了结。”
陆岌语气笃定,表情诚恳淡定,无形之中感染了程岁杪,程岁杪虽依旧将信将疑,但心中莫名有了一股力量,抚平了他的不安。
自从进了陆府,这还是程岁杪头一次有机会踏足除了安苑之外的其他地方。
跟他想象中差不多,陆府人丁兴旺,今日老夫人大寿,上门送礼的宾客非常多。
他从来没有参加过高门大宴,也已经很久没有在同一时间内见到这么多人,下意识有些紧张。
陆岌带了他和木团,身边还跟着小丫鬟花灵,托程岁杪的福,花灵的名字被陆岌记住了。
不过她不知道在跟谁置气,一路上都没说话。
程岁杪偏头看她,发现她也很紧张,眼神飘忽。程岁杪忍俊不禁地想,也对,毕竟还是个小孩子。
花灵凑巧看向他,眼神有一瞬间的不自然。
程岁杪对她微微一笑,无声开口
', ' ')('道:“别害怕。”
花灵移开目光,喉头微动,看来程岁杪的安慰并不能安抚她的紧张。
陆岌入席后,他们两个被木团安排站在外面。
木团熟悉流程,也懂得如何在这种场合配合陆岌,程岁杪左右看了看,发现没有人注意他们这边,微微偏头轻声开口:“木团说你是站在我这边的,是吗?”
花灵抬头看他,片刻后,微微颔首。
换得程岁杪的一个笑,“那你为什么不跟我说话?是因为虽然站在我这边,但却看不起我?”
花灵眼里闪过错愕,轻轻摇头。
“你不是在紧要关头被六少爷救回来的吗?”
这回轮到程岁杪错愕了,但转念一想,应该是木圆告诉她的,理由兴许是不想让他们之间产生隔阂。
“是。”程岁杪说:“所以少爷是我的大恩人,你站在我这边,也愿意信我,我们就是朋友,什么话都可以说。”
花灵表情落寞,低头暗暗沉思了一会儿,仰头看他:“你被卖到了里花楼是吗?”
见程岁杪点头,她又问:“那你有没有见过一个跟我长得很像的姑娘?”
程岁杪微怔,花灵长得很可爱,但毕竟因为年纪小,还没张开,要说谁跟她长得像,他还真没有印象。
更何况……
他摇了摇头:“我当时被抓回去,又往外逃,腿都快被打断了,几乎一直被关起来,没有机会见到别人,那是谁?”
花灵难掩落寞:“我姐姐,当初就是被卖到了里花楼。”
程岁杪表情微滞,问她:“她叫什么名字?”
他当时没有机会见到别人,但是如果还有机会出府,可以去问问柳芜,他想着若是知道名字的话,柳芜可能会问到一些消息。
不过……
看花灵的样子,她姐姐没有自己这样的运气,要过得多好大概是不能够了。若不是好消息,程岁杪思忖着该不该瞒着她,不然害怕平白惹她伤心。
花灵默了默,摇头:“我们家原本姓齐,她是两年前被卖进去的,现在肯定已经不是原来的名字了。”
程岁杪理解花灵为什么不直接说出她姐姐真实姓名,并没有追问。
“我不认识姓齐的姑娘,但是我可以帮你问问看。”程岁杪抬手掩在唇边:“下次出府的时候,我帮你问。”
花灵眼睛亮了亮,她问:“是问之前我见过的那个姐姐吗?”
程岁杪恍然记起他那个时候还把花灵带去了里花楼后巷,原来那会儿小姑娘心里就藏了事儿,他竟然只顾着自己沮丧,什么都没发现。
“是,那个姐姐人挺好,一定会愿意帮你问的。”
程岁杪想,或许当时花灵见到柳芜就有这个心思,但那时候他们还根本不算熟悉。
年纪这么小的姑娘,心里竟然也有这么多的弯弯绕绕。
即便后来他们已经成为朋友了,花灵也从来没有说起过这件事。
这世上谁不是小心翼翼地活着呢?
而他之前一直以为花灵只是个好吃少言的小丫头。
程岁杪看着她,忍不住想到了自己的妹妹。
他想抬手摸摸她的脑袋,花灵却突然伸头猛地看向某处,还抬手拉住了他的手腕,使劲儿摇了摇,有些小小的激动。
程岁杪顺着她的目光疑惑地看过去,一开始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情绪波动。
入目之处人有些多,一时之间程岁杪根本不知道她在看谁,直到看到了那个人,那张脸,程岁杪懂了。
那是他们在潭蔚寺见过的男人,长着一张只要见过了就很难被人遗忘的脸。
“他就是上次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你的人!”
花灵脱口而出,然后又怀疑起自己来,小声问他:“……是不是?”
程岁杪不答是也不答不是,食指抵在嘴唇前面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身子立得板正,目不斜视。
花灵见状,也不说话了,学他站得直挺挺的,只是一双乌黑的眼睛滴溜溜地转来转去。
程岁杪也忍不住总看往席间,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寒暄的话,默默把那些少爷小姐们跟自己想象中的人一一对上号。
下人们平日里总在私下谈论,他不会参与,也没有机会参与,但会留意听。
今日才真正有机会把那些在下人们之间口口相传的高贵身份一个个对上相应的人。
当然,看来看去,还是陆岌最特别。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