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怎么弄得这样脏。”
阎公公故意摆出一副嫌恶的表情,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刚被放出匣床、满身血污的孟纯彦,用靴尖在他玉茎处碰了碰,又道:“先替他醒醒神儿。”
众番役将孟纯彦吊上门字刑架,修长双腿分开绑缚,还在正下方摆了个恭桶。堵塞私处的物件一样样被取下,玉茎和菊穴骤然得以解脱,仍在微微地打着颤。宦官们本想诱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失禁,以此折辱,谁料孟纯彦竟死死地忍着,痛到打战也不肯。阎公公使了个眼色,一名粗壮番役走上前,抄起大棍,开始向孟纯彦小腹处狠狠捶击!
“砰—砰—砰—砰……”
十余下后,焦黄的液体终究是缓缓流出,就连菊蕊中也被迫落下一点秽物,引得围观者皆满意地放声讪笑。遭逢这等奇耻大辱,孟纯彦怒火中烧,却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只得别过头去,把泪水咽进腹中。
待到笑够了,番役们才将恭桶踢到门外,用几盆盐水把人浇了个透彻。口枷终于被取下,阎公公似笑非笑地瞧着他,问:“怎么样,这一晚上有没有想明白点儿?”
孟纯彦努力活动着酸痛的下颌,断断续续地道:“本就……本就是……莫……须有,你们……卑鄙……”
“哟哟哟,”阎公公假惺惺地摇头,故作惋惜,“孟大人,孟探花!你就听我一句劝吧。千岁不是不惜才的人,只要低个头、服个软,什么功名利禄拿不到手?你说你这又是何苦呢?”
对方没有理睬他。
“既这样,那我也没办法了。这儿刑具齐全得很,也厉害得很,孟大人不妨一件件试过,再作定夺。”
粗短的铁链锁住秀颈和足踝,将孟纯彦半跪着栓在墙角。双手被强行塞入一副拶子,身旁两名番役同时拉动麻绳,木棍猛然收紧,残忍地挤压着指节。钻心的疼痛袭来,孟纯彦本能地向后躲,脊背撞上冰冷的墙壁,十指挣扎着意欲抽出,却无济于事。
“跟那儿糊弄谁呢?使点劲儿!”
阎公公一声令下,两名番役各自后撤半步,手上贯注蛮横力道,将麻绳绷得笔直。
“啊啊啊啊!!”
惨叫脱口而出,又被本人硬生生堵了回去。孟纯彦用额角抵着墙,贝齿咬紧散乱的长发,不让自己再次失声痛呼。阎公公打量着他这副凄惨又倔强的模样,冷笑几声,抬手示意行刑的番役再加些力道。直到拶子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十指由白转红,又变为淤紫,才逼得浓墨般的发帘后传出一声痛极的闷哼。
“孟大人这双手生得可真是好,白白净净、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是读书人的手。当年京城里怎么说的来着?小孟探花文章写得漂亮,像……像那个叫什么什么的古人?”
阎公公本不通文墨,这一句风凉话没说全,反而露了怯。恼羞之际,忽闻门口有人接话道:“京中曾传,孟仲徽为文汪洋淡泊,秀杰如其人,有苏颍滨遗风。若是……手就这么废了,今后再也拿不起笔,多可惜。是吧,阎公公?”
“哟,冯大人来得巧。”
冯如晦带着两名衙役走近,拱手笑道:“千岁的差事,本该早来相助,只是公务缠身,耽搁得久了些。敢问阎公公审得如何了?”
“这逆党狡猾得很,半个字不肯吐,没的叫人生气。”
酷刑戛然而止,冯如晦快意地盯着瘫跪在墙角、遍体鳞伤的孟纯彦,用裹了巾帕的手挑起那轻颤的下颌,如愿看到一双被泪水洗过的眼,内中还布满血丝,显出非比寻常的憔悴。他勾起嘴角,故作惋惜地道:“孟贤弟,看在你我同榜进士的情分上,我好心劝你一句。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早些招认,也少吃点苦头。”
跟在冯如晦身后的两名衙役也看清了孟纯彦面容,不由得大吃一惊,贸然开口:“几位大人,这……这其中有误会罢?他是吴帽匠家新请的西席钟先生,一等一的良善人,怎么可能是逆党呢?!”
冯如晦闻言大笑。“孟仲徽,原来你骗人的本事也不小啊!来来,我替你们引荐引荐,这一位,名头可大着。礼部尚书孟垣次子,稷下书院山长的得意门生,不满十七岁就高中探花,打马游御街时,掷果盈车,轰动大半个京城。”冯如晦说着,眼神逐渐变得狠戾,手上力道不自觉地加重,孟纯彦下颌立时多了片红印。“那场面可真是热闹啊,男女老少都盯着你瞧……知道那时我在想什么吗?我在想,十七岁那年,我乡试落榜,家里连碗米都没有。我挨家挨户地敲门,跑遍全村,除了嘲弄和白眼,一无所获。那个冬天可真难熬啊,孤儿寡母,差点活活饿死。当时我对天发誓,一定要出人头地,哪怕是爬,也要爬进那锦绣堆里。
“可是,当我终于成了钦点的榜眼,却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你身上,根本没人多给我一瞥。我疑惑了很久才得知,原来你那篇殿试文章本当得起状元,只是其中几行文字言辞激烈,笔锋直指千岁,陛下瞧了就不大欢喜。待去了糊名,一见是你,便道既然父兄都中过探花,不如凑个齐整。还说什么生得那般清俊,正好作探花郎,又可怜我出身微贱,这才擢
', ' ')('为榜眼……呵,我寒窗苦读二十余载,是为了让人可怜么!偏生你又摆出一副云淡风轻、混不在意的模样,更叫人在我背后指指点点,说我不配。
“细算来,我比你差在哪里?不过是你更会投胎,长于清贵人家,又天生一副好皮囊罢了。凭什么我就活该被人瞧不起?你说,凭什么!!”
孟纯彦一直安静地听着,直到此时才开口:“没有人瞧不起你。是你先自轻自贱,向那何阉卑躬屈膝,才会被别人看轻……”
“胡扯!”
“然而你得到想要的了吗?”孟纯彦直视着冯如晦,点墨般的眸子在痛楚下愈发明亮。“何阉助你平步青云了?想必没有。否则,你我怎会在此地重逢?”
“孟!仲!徽!”
一席话戳中了冯如晦的痛处,恼怒之下,他抓起孟纯彦刚刚受过刑的手指,发狠地捏紧。孟纯彦疼得倒吸凉气,冯如晦欣赏着对方吃痛的神情,恨恨地道:“那又怎样?我再不受人待见,也好过你如今这幅模样!”
“我……就算……死在这儿,也……是个人。不像……不像你……把自己……活成……一条狗……呃……”
话音未落,腹部又挨了重重的两脚。
“阎公公方才说,这人犯迟迟不肯招供。”冯如晦终于甩开手,转身笑道:“何妨换个问法?”
“冯大人有高见?”
“他在扬州任期满后,接到的调令是秘阁正字,按理应该直接进京,怎会突然失踪,数月后又出现于千里之遥的永平府?除非……有人通风报信,他得知千岁将清剿逆党,这才落荒而逃。若果真如此,那个报信之人,必定也是逆贼。阎公公不妨先让他招出此人,或许能撕开一道口子。”
孟纯彦闻言,面上神色未动,心却重重地沉了下去。
不,景祚……景祚绝不能出事!
当时他的确接到了秘阁正字的委命,只不过,函封的缝隙里还掉出一张字条:
何阉将大兴冤狱,孟家已被暗中封锁。尊兄伯懿托某转告,切勿回京,速逃!情势如此,某亦有心无力,惟愿仲徽能自保重,以期来日。
没有署名,但那字迹孟纯彦再熟悉不过。何况,在诏书里混进字条这种风险极大的事,恐怕也只有景祚肯做,也能做到。
于是他混入人群,一路躲避追捕,最终逃到永平府。再往北就属胡人地界,已无路可走……
回忆在脑海中闪过之时,十指再次被套上刑具。冯如晦指使身后两名衙役动刑,二人却不知所措地望着孟纯彦,迟迟未动。
“怎么,下不去手?同情这逆党?还是有所勾结!”
“知府大人,我们……”
冯如晦冷笑道:“串通谋逆,是诛九族的重罪。你们想好了再说话。”
两名衙役都是永平本地人,祖祖辈辈的良民,哪受得了这等恫吓?遂硬下心肠,将那连着木棍的麻绳向两边拉扯。十指再度受刑,痛得打颤,孟纯彦却察觉那灌注于刑具之上的力道较之前轻了许多,便知是两名衙役手下留情。冯如晦看破这一点,复冷笑道:“同情他?哼,你们若再不肯尽心尽力,妻儿老小,一个也保不住!”
“小人……不,不敢!”
行刑者被逼无奈,狠命使力,只见孟纯彦将一半的头发咬在口中,面色惨白如纸,额角随着挣扎的动作一下下蹭上墙壁,很快便渗出血珠。阎公公手下番役见状,怕他一头撞死,麻利地拽住另一半长发向前拉扯。如此,孟纯彦越发连个借力的东西都寻不到,剧痛剜心之下,喉结滚动,不免泄出几声破碎的哀鸣。
“说!是谁给你传的消息!”
“……”
“你说不说!”
“……”
不多时,鲜血缓缓滴落,孟纯彦的挣扎也逐渐消失,若非锁链束缚,这具身体恐怕会立即瘫倒。一桶凉水浇下,孟纯彦艰难醒转,受刑的指节已是血肉模糊。两名衙役怔怔地望着他,欲言又止,孟纯彦勉强抬起头,挤出一个艰难的微笑。
连累你们了,对不住。
阎公公嫌官府里的人用刑不如缉事厂,到底还是换回番役继续动刑。逼问在耳边响个不休,拶子时松时紧,让剧痛连绵起伏,于受刑者而言是更大的折磨。又有一名番役手持细棍,在拶子上不断敲击,震动穿透破碎的皮肉,直入骨髓,其痛不亚于断指。
昏过去便泼醒,醒了继续动刑,指节不能再拶便拶指根……如此反复几轮,孟纯彦已痛到麻木,十指伤可见骨,即使离了刑具也是僵硬地分张着,丝毫动不得。阎公公依然没得到任何口供,气得牙根痒痒,转头吩咐换一种刑具来。冯如晦含着嘲弄的笑容上前,打量着孟纯彦的惨状,低声道:“知道你究竟有何罪吗?想不通?无妨,我告诉你——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