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铃一声都没响完,许嘉乐就已经接了起来。
“许哥……”王小山估计之前也一直在折腾,说话时还有点喘:“我这边刚忙完,刚把付总在医院安顿好,语言稍微有点费劲,折腾了半天。”
“他现在怎么样?怎么会突然高烧?”
“靠,许哥,你别说——”王小山估计也是有点激动,罕见地骂了句脏话:“我刚还真觉得你是不是有点神经过敏了,结果没想到你这么紧张是对的。付总刚在医院验了血,结果出来了发现是他妈的登革热,要是让他一直烧着,搞不好还真有危险。”
“登革热?”
许嘉乐的呼吸一下子粗重了起来。
随着这三个字脱口而出,他忽然也一下子为什么他刚才那会就开始莫名地神经紧绷了。
东南亚气候炎热,再加上有时候雨水频繁,气候上特别适合伊蚊繁殖。
之前他因为教授的田野调查来过两三次越南,其中就有一次,一块的一名法国学生被蚊子叮了之后得了登革热,烧得很厉害,血小板都降低了,还在医院待了三四天。
而付小羽之前也在群里提起过自己被蚊子咬了。
虽然即使是刚才担心的时候,许嘉乐也不可能马上根据这些把一切理顺,可是所有他特意留意过的信息都在他脑子里组成了他的潜意识。
是他的潜意识,让他的心在还没有逻辑和理性支撑的情况下,就已经先一步揪了起来。
“那他、他情况严重吗?血小板怎么样?”
许嘉乐焦急地问,他看着空姐在一排一排地检查,知道自己马上就得给手机开飞行模式了。
“目前来看还行,血小板水平也正常。”王小山说:“刚才医生说,发现得早没什么事。而且现阶段付总只是发烧和肌肉酸痛,没有牙龈出血和严重呕吐什么的,所以判断不是重症。就是确实是高烧得有点脱水了,所以要在医院先输下液,观察一晚上。”
“好,我知道了。”许嘉乐也实在没法再和王小山多聊了,只最后匆匆说了一句:“你记得把医院名发给我一下。”
挂断电话之后,许嘉乐才发现自己的手掌里都已经出了一层薄薄的虚汗,可幸好——
不是重症。
不是重症,就意味着起码没什么大危险。
本来好像可以松一口气的,可是整个五小时的航程,许嘉乐却还是连眼睛都没阖上,就这么生生挨到了越南。
越南还是天蒙蒙亮的清晨,许嘉乐一整晚没睡,可是却好像也说不上困。
在急迫地想要见到付小羽的愿望下,睡觉的需求、连带着疲惫的感觉,好像都短暂地从他身上消失了。
飞机降落之后,他几乎是排在第一个下了飞机,又连托运行李都没有,所以就这么直接以最快的速度冲向落地签的柜台。
可他越着急,就越感觉命运都像是在和他开玩笑似的。
大概是之前有另一班航班刚刚抵达不久,这么一大清早的,落地签的柜台前面竟然就已经排了不少人,显然都是在等着办理落地签证。
操。
许嘉乐死死地捏着护照站在人堆后面,这么一眼望过去,他真的感觉下一秒自己就要因为郁闷而吐血了。
可他根本别无选择,只能先排上号放了个加急请求,然后找了个位置坐下来继续给王小山打了两个电话,然而或许是因为时间太早了,对方也并没有第一时间接听。
就这样,许嘉乐在焦躁中等待了大约半个多小时,王小山才终于打回来了。
“喂许哥,不好意思我一夜没怎么睡,刚才眯了一会。”小助理的声音显然也很疲惫,低声说:“你也别太担心,付总和我还在医院,但他现在已经退烧了,看起来应该没什么事了,的确是轻症。”
“退烧了……退烧了就好。”许嘉乐用手扶住额头,靠在机场的塑料座椅上,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然后说:“小山,我现在就在胡志明机场,很快就过去。”
“什么?!”
坐在病床边的王小山听到这句话仿佛一下子清醒了,猛地抬高了音调:“许哥你、你到越南了?”
他说完这句话才刚意识到不对,可是已经晚了,病床上的付小羽已经转头看向了他。
oga退了烧,脸色憔悴且苍白,也因此更显得一双圆圆的眼睛比平时显得还要大一些,这样怔怔地看过来时,睫毛也一颤一颤的。
“付总,”王小山捂着电话不让那边的许嘉乐听到动静,小心翼翼地问道:“许哥……啊不许总也来越南了,你要和他说句话吗?”
付小羽沉默了一会,最终轻轻摇了摇头。
……
许嘉乐在机场折腾了两个多小时,等他终于办好所有手续出了关,再风尘仆仆地打车赶到医院时已经十点了。
王小山路上给他发了房间号,上午的医院颇为拥挤,走廊里有不少当地人在走动和交谈,许嘉乐一路顺着指示牌找了过去,绕了一会儿才总算找到了付小羽住着的病房。
病房的门是关着的,但是那扇很大的玻璃窗的窗帘只拉上了一小半。
因此,许嘉乐能隐约看到躺在病床上的付小羽的半个身子,而站在病床身边的还有三个人,分别是王小山,一位医生,还有……温淮轩。
医生的脸上还带着一丝微笑,可以看得出来,里面的氛围大概不是那么凝重。
而温淮轩此时正侧对着门外的许嘉乐,他和王小山和分别医生说了几句话之后,又走得离病床更近了一些,很关切地弯下腰对着床上的付小羽说了点什么。
周围还是很嘈杂,许嘉乐一个人站在乌央乌央的走道上,感觉自己依稀是被路过的人撞了一下,可是却迟钝地仍然站在原地。
没有任何语言可以形容他在这一刻的失落。
玻璃窗里面是付小羽、温淮轩、王小山还有医生。
同样一扇玻璃窗上也倒映出了站在病房外面的他自己——
一个胡子拉碴、头发凌乱的许嘉乐。
这一幕那么荒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