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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么会给自己打电话?
沈葵和张春风的联系并不频繁,上一次去拜访对方纯粹是因为迫切想要获知关于淮西河地铁事故的线索,事后沈葵始终认为自己当时的作法多少有些唐突,毕竟张春风作为一名警察,职业天性让他对事件格外敏锐,如果让他察觉到异常,恐怕难以解释。
现如今的这一系列事情,沈葵并不希望牵扯到对方。
但话说回来,如果没有张春风建议沈葵去博物馆寻找线索,她恐怕也无法和季寻相识。
沈葵疑惑地按下接听键,电话那头传来张春风和煦的声音:“小葵?是小葵吧?”
“是我,张叔,有什么事吗?”
“害,其实也没什么,今天不是7月23号嘛,二十周年纪念日,我还是记得的。我正好也听说了一个消息,就想着来跟你讲一讲。”张春风性格和缓,讲话不疾不徐:“是这样,我有个在市政府工作的朋友,他告诉我最近政府出于缓解主城区交通压力的考虑,打算重启淮西河地铁线,这两天那几个站台都已经解封开始施工了,估计明年应该就能投入使用。”
“我特意打电话来跟你说一声,是因为上次看你状态不太对,你这孩子从小心思就重,我想啊,这淮西河地铁站封了二十年都能重启,你心里的这道坎儿……是不是也该跨一跨了?”
张春风温和地劝说着沈葵,但沈葵此时已经听不到他后续的话了,她的心神全部被淮西河站即将重启的消息牢牢抓住。
在那一刻,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如同扑面而来的浪潮,将她兜头淹没。
离开墓园的路上, 沈葵将从张春风处得来的消息转述给了季寻。
果然,季寻一听就炸了:“什么?!淮西河地铁站复通了?!”
“还没复通。”沈葵纠正他:“现在只是解封,还在施工中, 等复通至少得明年了吧。”
“可就算这样,这也未免、未免……”他想了半晌,找不出合适的话来表达自己的感受,急切地看着沈葵。
沈葵却像是理解了他没说出口的话,点头道:“我也觉得,这件事多少有些不合时宜。”
“对!就是不合时宜!”季寻猛地一拍手:“我刚才就想说了, 哪有在事故纪念日前后重启动工的?做这个决定的领导脑子有泡吧!”
“也许他们是有别的考虑。”沈葵也不太理解这一点,她想了想,也只能这么说。
“那, 既然已经解封了, 你有什么想法?”季寻说着, 拼命地冲着沈葵挤眼睛, “想不想去现场看看?”
“我确实有这个想法。”沈葵假装不在意地说:“你觉得什么时候去合适?”
季寻立马兴奋道:“那当然是现在就去。”
两人离开墓园便直奔淮西河地铁站的方向。
路上, 季寻主动聊起昨晚发生的一切。
“有个地方我还是不明白。”季寻坐在车上,一边揉着自己的腰, 一边说。
他昨晚挖坑时用力过猛, 腰部到现在都还隐隐作痛, 动作幅度稍微大一点就疼得直叫唤。
“先不说那些人是怎么完成这一系列操作的, 他们怎么就知道我们一定能发现吕婷的尸体被调换成了假田可呢?他们费这么大功夫把尸体调换的目的是什么?”
沈葵赞同地点头:“你说的这个问题, 我昨天也考虑过。”
她沉声说:“我怀疑……这背后的势力多半还是和我公司的老板有关。”
“等等!老板?怎么扯到他的头上去了?你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季寻不解。
沈葵淡淡地说:“很简单, 将事情一路倒推回去,只要找到最初的那个节点, 自然而然地就能得出这个结论。”
“什么、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你仔细讲讲。”
沈葵叹了口气, 耐心解释道:“咱们把时间线往回倒,在决定去确定吕婷的遗体情况前,我们在做什么?”
“在殡仪馆啊,不是殡仪馆通知我们田可尸体被盗,然后你才想到要去确认吕婷的情况吗?”
“对,殡仪馆之前呢?”
“呃,你背着我偷偷地去探望了吕婷的父母?从他们口中得知了吕婷下葬的位置?”说到这里,季寻向沈葵投来幽怨的一眼,像是在埋怨她抛下自己独自行动的行为。
沈葵面不改色:“是的,再之前呢?”
“再之前……”季寻顺着沈葵的思路往前推,昨晚的事情跌宕起伏,短短的一天像是过了半个月,季寻想了一会儿:“啊,我知道了,是照片!你是在公司里看到了吕婷贴的那些照片,然后才决定去调查吕婷的背景。”
“没错。”沈葵肯定道:“这里就是最初的节点。”
“可是,这也不能证明这就和你的老板有关吧?”季寻还是没听懂:“难道你是想说,这些照片是你老板故意贴在吕婷的更衣室里伪装成吕婷做的?”
沈葵见季寻似乎误解了自己的意思,特意强调了一下:“可能
', ' ')('是我刚才的表述不够准确,我说的和老板有关,不是指这件事的幕后之人是老板,而是说,做这件事情的人背后所代表的势力或许与老板有关。”
她意味深长地补充了一句:“这个‘有关’,未必就是同伙。”
“你、你是说,还有另外一伙和老板对立的势力?”季寻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是的。”沈葵理所当然地说:“吕婷不就是吗?”
“可是吕婷都死了呀!”季寻失声道:“难不成她死了还能策划这些?!”
“我死了,不也还有你吗?”沈葵自然地说:“谁规定吕婷死了就不能有队友接力?”
季寻一愣:“……也对哈。”
他想了想,继续道:“所以,你的意思是说,是吕婷的队友特意将这些照片贴在了公司,引导你去发现它们,然后顺藤摸瓜地查到这里……”
“对,那些照片在公司太过显眼,我之前就在想,以吕婷行事谨慎的风格,她有什么必要将这些能够暴露自己的照片贴在公司这么容易被人发现的地方?”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又凭什么判断这些人是和老板对立的势力呢?”季寻刚觉得自己想通了一点,又陷入了另一个谜题。
“你忘了我们最开始看到照片时的推测了吗?”沈葵说:“起初我们因为衔尾蛇的图案,将吕婷和老板划分到了同一阵营。而这些照片的出现,让我意识到吕婷的行为和老板的阵营相悖。”
“啊……我懂了!这次我真的懂了!所以贴出照片的人一定不会是老板,因为老板希望你认为吕婷是他那边的,既然有人在背后推动这件事,就说明这个推手一定是来自于老板的对立势力!”季寻一口气说完,骄傲地挺胸:“是这样没错吧?!”
“没错。”沈葵赞许地说:“所以,我们目前可以推测到对方的目的至少有两个方面,一个是希望通过照片以及吕婷父母对纹身的态度来让我认清吕婷的真正立场。”
“另一个……”说到这里,沈葵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说到:“另一个,我猜想,吕婷背后的势力,或许与田可有关。”
“有关还把她的遗体搞成这样?”季寻大为震撼。
“有时候,为了达到最终的目的,必要的牺牲是不可避免的。”沈葵淡淡地说:“人都不在了,遗体就算保存得再好,又有什么用呢。”
“也是。”季寻见沈葵脸色不佳,识趣地转移了话题:“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我想再去一次吕婷的父母家。”沈葵说道:“昨晚我们走得匆忙,连吕婷的坟墓都来不及复原,就算昨晚上山的人没有发现异常,布置这一切的人也一定能发现。”
“那你还去吕婷家?这岂不是自投罗网?她爸妈要知道是你干的,不得报警把你抓起来?”
“如果我的判断没错的话,他们可能根本就察觉不到吕婷的坟墓被人动过。”沈葵说:“我想,幕后的人,应该会帮我们把后续的事宜料理妥当。”
“你……为什么对他们这么有信心?”季寻十分不解。
沈葵没有解释,她只是淡淡一笑:“你就当是我的第六感吧。”
恰好这时车已经到了目的地,两人便没有再聊,一同走下车去。
淮西河地铁站的位置在a市市区较为繁华的地段,虽然目前正在恢复施工期,但地面的入口并没有开放,想要进到地铁隧道内部,需要从前面两站的站点进入。
沈葵在来的路上特意查询了相关信息,对现场的情况大致有数,她和季寻简单商量了一下对策,打算趁着施工工人不注意的时候偷溜进去。
两人配合得当,很顺利地从站口溜了进来。
大概是刚开工的缘故,很多地方的架子还没有完全搭起来,除了空气中始终弥漫着一股散不去的霉味外,其他地方与正在运行的地铁站台似乎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两人顺着楼梯下到月台,隧道内空荡荡地一片,工人们的施工进程还没有进展到深处,因此这里连灯都只稀疏亮着几盏,黑暗的隧洞深处更是如同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静静地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沈葵对照着手机上查询到的老旧路线图,说道:“从这里往前大概两公里,是北门桥站,北门桥再往前两公里,就是淮西河了。”
“四公里?!”季寻正在揉腰,这动作他隔一会儿就得做一次,闻言顿时崩溃:“这也太远了吧?我们真要走过去吗?!”
“准确地说,是八公里。”沈葵将手机收回包里,看着季寻吃瘪的样子莫名有些愉快:“你忘了吗,我们还要回来的。”
“不是吧……”季寻哀嚎道,他开始找各种理由试图劝说沈葵改变主意:“我们就走一段行吗?这里会不会不安全?我听说铁轨不是都有电的吗?”
“你应该庆幸,幸好这条线路是二十年前修的,且正好修在最繁华的地段,所以才会每两公里就有一个站台,如果换作现在,两个站台之间间隔距离哪怕二十公里也不奇怪。”说完,沈葵又补充了一句:“你忘
', ' ')('了我们是来干什么的?难道你不想看看真实的淮西河站台到底是论坛上照片里的样子,还是新闻中报道的情况?”
季寻小声的嘟囔道:“这会儿还真不想……”
沈葵装作没听见,她转身就往隧洞深处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随你吧,我先走了,手电筒就买了一个,一会儿你摸黑过来的时候注意点儿,小心别踩着死老鼠。”
“死、死老鼠?!”季寻原地一蹦:“你等等!我来了!哎,你走那么快干嘛!等等我!”
说着,便拔腿向沈葵追去。
隧道内很黑。
越往里走, 四周越是昏暗。
手电筒的光亮仅能照亮一小块范围,沈葵持着电筒走在前面,季寻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像个尾巴。
走了不知多久,沈葵回头一看,他们来时亮着灯光的隧道口已经化成了远方一个细小的光点,周围彻底陷入黑暗,隐约间似乎有水声滴滴。
两人沉默地没有说话,脚步声在空荡的隧道内回响。
哒, 哒,哒……
听得久了,竟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大概是因为封闭时间太久的缘故, 隧道内始终有股挥之不去的霉味, 从下月台起就一直萦绕在鼻端, 闻久了令人十分难受。
两人又走了一段, 季寻腰疼得厉害, 忍不住喊停:“咱们能不能歇会儿,我实在走不动了。”
沈葵看看时间, 出乎意料地是, 虽然她感觉自己已经走了很久, 但实际上才刚刚过去了半个小时。
四公里的距离, 按照他们这个步行速度来看, 大概需要走两个小时, 既然还有一大半的路程,现在休息一会儿倒也无妨。
想到这里, 她点点头:“那就休息十分钟吧。”
她话还没说完, 季寻就一屁股坐了下来。他从小娇生惯养, 隧道里走半个小时已经算是吃苦,当下就哎呦哎呦地叫唤起来。
沈葵走过去拍拍他,“腰疼?”
“是啊,痛死了,每走一步都痛,你都不知道我忍得有多辛苦。”季寻一边揉腰,一边委屈地嘟囔。
“我帮你按按吧。”沈葵示意他往旁边坐一点,自己在他背后蹲下。
“你还会按摩啊?”季寻有些惊讶,倒也没有排斥她的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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