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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葵站在镜子前, 看着面前这张熟悉的面孔,一时只觉天旋地转。
或许是头部受伤的缘故,又或许是因为骤然起身、血液回流, 此刻沈葵只感觉太阳穴的位置仿佛有一根血管在不停地跳动着,一阵强烈的眩晕令她难以思考。
脑海中无数纷杂的记忆被撕成碎片,如同一场在她灵魂深处飞扬的大雪,正扑簌簌地飘落着雪花。每一片雪花都仿佛记载着一段记忆的碎片,她眼睁睁地看着那些雪花从自己的头顶落下,又融化于地面, 但她却无法捕捉其中的任何一段。
当这道疤出现在她的脸上时,就如同一辆刹车失灵的列车终于脱离了自身的轨道,一切都往不可预料的方向狂奔而去。
在那一瞬间, 强烈的直觉告诉着沈葵——从现在起, 似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她下意识地想要去触碰那道疤痕, 但手刚伸出去, 又不自觉地缩了回来。
疤痕很深, 这么大的伤口按理说应该是要缝针的,但不知出于什么考虑并没有进行缝合处理, 此时看来就如同一道裂缝横亘在她的脸上, 裂开的口子恰好和照片中人脸上疤痕的形状一模一样。
沈葵明明记得她失去意识前并没有遭受锐物的重创, 这道疤痕是怎么来的?
季寻又去了哪里?
隧道中的突然出现的列车、扑向轨道的赵玲玲……
这一切究竟是她的幻觉?还是……
一想到这些, 沈葵便感觉头痛仿佛又加剧了, 她痛呼了一声, 忍不住想要弯下腰,就在这时, 一双手从背后将她扶了起来。
她扭头一看, 陆峥嵘正满脸担忧地看着她:“你现在不应该下床, 我扶你回去休息吧。”
沈葵一把捏住对方的胳膊,强忍着头部的剧痛,从牙缝中挤出四个字:“季寻,在哪?”
陆峥嵘长叹一口气,安抚地拍拍她:“你先躺回去,我慢慢跟你讲。”
他扶着沈葵躺回到病床上,同学们已经陆续离开了,班长大概是不放心沈葵的状态,临走前特意把正在和医生沟通病情的陆峥嵘叫了回来,这会儿见沈葵似乎没什么大事,他简单的打了个招呼便忧心忡忡地离开了病房。
沈葵又累又虚,剧烈的头痛让她很难集中注意力去思考什么,这种无能为力地感觉令她十分焦躁。尽管她顺从地躺回了床上,眼神却一直焦灼地锁定着陆峥嵘,她迫切需要对方告诉她,在她昏迷之后隧道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陆峥嵘坐在床边,没有急着解答她的疑惑。他从床头的保温瓶里接了一杯温水,又在抽屉里拿出一根吸管插到杯子里,自然地递到沈葵手边。
他动作流畅,这种程度的照顾对他来说像是早已熟练,这让沈葵心头闪过一丝异样的感觉,但她并没有多想,她接过杯子匆匆喝了一口水,便急道:“和我一起的同伴在哪?”
“你被发现的时候,身边并没有其他人。”陆峥嵘肯定地说。
没有其他人?
那季寻去了哪儿?
虽然在先前和班长的对话中沈葵已经听出端倪,但眼下陆峥嵘肯定的答复还是让她心里不由得咯噔一声。
她下意识地想要掏手机,摸了半天才想起来自己此刻还穿着病号服,而陆峥嵘仿佛提前预料到了她的想法,体贴地将手机从一旁的抽屉里拿出来,交到她的手上。
“谢谢。”
沈葵翻开手机想要拨打季寻的电话,然而她翻遍了整个通讯录,却根本没有找到季寻的名字。
怎么回事?!
她感到一阵心慌,从苏醒开始一直萦绕不散的一种不详的预感此刻愈发趋于实质,她打开微信,想要找到同季寻的聊天窗,然而微信里根本就没有季寻的好友。
她翻遍了所有相关的软件,却没有找到任何与季寻有关的痕迹。
……这个人,像是凭空消失了。
这个发现让沈葵难以接受,剧烈的头痛再一次袭来,她大口喘着气,努力回忆着和季寻相处的点点滴滴,想从中找到一些可能被忽略的细节。然而她越是回想,脑海中的记忆就仿佛指尖的流沙在逐渐消逝。
沈葵只能强迫自己暂时停止思考,她深吸了几口气,休息了片刻,感觉头痛似乎随着她大脑的放空有所缓解,她努力让自己不要慌张,她必须先了解清楚在她昏迷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陆峥嵘安静地坐在一旁,对于沈葵激动的反应他似乎并不好奇,平静得有几分诡异。
沈葵整理好情绪,问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听到这句话,陆峥嵘露出了一个微妙的表情,他斟酌了一下语句,缓缓地说:“严格来说,不是我找到你的。”
“什么意思?”
陆峥嵘说:“我昨晚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对方告诉了我你的位置。”
沈葵眉头一皱:“你知道是谁吗?对方有没有透露身份?”
陆峥嵘摇摇头:“是一个未知号码,对方应该是使用了变声器,t
', ' ')('a说完就挂了电话,我没有来得及录音。”
沈葵点点头表示理解,毕竟莫名其妙地接到这样一个电话,正常人的第一反应都是质疑真实性,不会立马就想到留存证据。
但随即她又想到了新的问题,那个人为什么要给陆峥嵘打电话?ta怎么知道陆峥嵘一定会插手这件事?
她还来不及提问,陆峥嵘继续说道:“我当时有些工作上的事情脱不开身,又联系不上你,就报了警。后面的事情是警方处理的,现场的情况我也不太清楚。等他们通知我的时候,你已经在医院了。”
说到这里,陆峥嵘特意提了一句:“对了,负责你案件的警察叫张春风,他好像认识你。”
张春风?
沈葵一愣,在这个时候听到张春风的名字让她有种微妙的感觉,不过转念一想,张春风原本就是淮西河派出所的民警,自己出事的地点如果正好在他的辖区范围内,会被分配到他的手上似乎也并不奇怪。
“我虽然没有去现场,但根据警方的说法,你是在临近淮西河地铁口附近的一片废墟里被发现的,当时你的头部受了不轻的伤,他们第一时间就把你送到了医院。”
“等等。”沈葵抬手打断了他:“你说我是在淮西河地铁口附近被发现的?”
“是的。”
“我当时是在地面还是地下?”沈葵怕对方无法理解自己的意思,连忙补充道:“我是想问,我……没有在隧道里吗?”
“当然没有。”陆峥嵘颇有些奇怪:“那个隧道口是封闭的,你为什么会以为自己在里面?”
沈葵尴尬地说:“没什么,我就是想了解一下具体的情况。”
为了不引起陆峥嵘的怀疑,沈葵并没有再多说什么。从醒来到现在她已经接受了大量的信息,更多的问题现在也暂时不会有答案,她不准备再问下去。
“警方明天应该会来向你了解情况,你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情等明天再说。”陆峥嵘看了看时间,已经很晚了,他绅士地替沈葵理好被子,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沈葵突然问道:“对了,今天是几号?”
陆峥嵘脚步一顿,自然地说:“七月十九号,怎么了?”
沈葵原本只是随口一问,毕竟昏迷之后她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没想到陆峥嵘的回答却让她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她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下意识地惊呼:“十九号?!”
“对。你手机上应该也能看到,从你昏迷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两天。”
“怎么可能……”沈葵不敢置信地喃喃,她打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的确是七月十九号,可是她明明记得她昏迷之前是七月二十三号,怎么可能一觉醒来时间反而倒退了呢?!
她的第一反应是陆峥嵘在撒谎,但对方的表情实在太过于镇定,而且这样轻易就能被拆穿的谎言,沈葵也确实想不到陆峥嵘有什么必要去骗她。
可这要是真的……
沈葵打了个哆嗦,一时间竟然不敢再想下去。
她想到季寻的离奇消失,隧道里循环往复的道路,频频出现的衔尾蛇图案,以及那列根本不应该出现的列车……
难道……
一个从未有过的可怕猜想渐渐浮现在沈葵的脑海中。
“我说了,你现在应该好好休息,剩下的事情等明天睡醒再说。”陆峥嵘突然出声打断了她的思绪,他的话里似乎隐含着某种特定的含义,沈葵一时无法确定。
沈葵正在沉思,却见陆峥嵘突然做了一个奇怪的动作,他抬起手,在左侧脸颊的位置轻轻点了点,随后不着痕迹地向沈葵比了一个数字“三”。
他的动作十分隐晦,倘若不是沈葵的神经一直紧绷着,恐怕很容易就能错过他想要传递的这则信息。
三?
这是什么意思?
然而还不等沈葵想明白,陆峥嵘便干脆地转身离开了病房。
室内恢复了寂静,病房内的白炽灯坏了两盏,仅剩的一盏灯强撑着并不明亮的光线,照亮室内的一小方空间。
窗外挂着医院巨大的霓虹灯牌,红光给室内添了几分诡异,沈葵静静地靠坐在床上,脑海中千头万绪,无从梳理。
从她醒来到现在不过才短短一个小时,她被迫接受了大量违背认知的信息,此刻在惊慌之余早已十分疲惫。
她看了看手机,时间显示现在已经是七月十九号的傍晚八点半,医院的探视时间一般最晚也就是到八点左右,现在走廊上安安静静,陆峥嵘离开后似乎周围就没有了声音,大概其他病房探视的家属也都离开了吧。
沈葵这样想着,起身来到洗手间,她打算洗把脸冷静一下,然而她刚放出水,突然,却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她缓缓抬起头看着镜中的自己,轻轻地将手覆盖到脸上的伤处。
镜中那道狰狞的、还未愈合的伤疤将她清秀的面容割裂,伤口深可见骨,周边的皮肤泛着不正常的微红,沈葵试探的将手放上去,轻轻地触
', ' ')('碰了一下。
预想之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她从镜中清楚地看到,自己的指尖明明停留在了伤口的边缘,但传来的触感却是一片冰凉、平滑。
沈葵心头一突,她用力地往伤口处一按。
柔软、冰凉、平滑的肌肤微微下陷,指尖传来的触感与镜中所呈现的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状态!
惊骇之下,她将双手覆盖上脸颊,在疤痕的位置来回地探索着……
可她什么也没有摸到。
她的皮肤依然光滑、平整,镜子里所呈现出的那道疤痕根本没有生长在她的脸上!
惊骇过后, 沈葵的第一反应是在做梦。
从她醒来到现在为止,经历的这一切都太过不可思议,每一个问题的背后都仿佛隐藏着巨大的秘密, 千头万绪令她无从梳理,但如果仅仅将眼前的这一切当作是一场梦境,似乎一切的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但……无论是指腹传来的真实的触感,还是眼前这逼真的环境,又似乎都在告诉着沈葵,她的确是处在真实的世界之中。
可如果是真实的世界, 又应该如何去解释她脸上的这道疤痕?
疤痕既然能够被班长等人看在眼里,就说明这并非是她所产生的幻觉,可既然能被他人看见, 又为什么触摸不到任何的痕迹呢?
这中间相互关联, 却又互为悖论的逻辑让沈葵百思不得其解。除此之外, 不知为何, 从她醒来起便始终有一种古怪的不适感萦绕在心头。这种感觉先前人多的时候还不太明显, 此刻连陆峥嵘也离开了,病房内只剩下她一个人, 四周安静的环境下这种奇怪的直觉便格外地令她心悸。
她总觉得, 似乎有一双眼睛在暗中窥视着她。
这个念头一冒出, 剧烈的头痛便再一次的袭来, 沈葵不得不暂时中止思考。
她走回房间, 窗外红光的映射下, 室内的一切陈设都仿佛带上了一抹不详的色彩。
她来到床边坐下,雪白的病房床单看上去干净而整洁, 她用手缓缓地抚过床面, 不自觉地想起自己为数不多的、与医院有关的记忆。
沈葵在福利院生活的那几年, 和其他孩子们一样,同福利院的老师、院长都建立起了深厚的情谊。她记得在自己工作后的第一年,院长陈妈妈因病住院,她拿着人生中的第一份薪水,给陈院长买了一条围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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