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我就收拾了简单的行李,坐了二十多个小时的火车,回到了我的家乡。
当我在医院里看到妈妈的时候,她正撑着瘦弱的身体,在向我慈祥的笑着。
“泉子,这些日子在外面受苦了吧?都是妈妈不好,妈妈的身体给你添累赘了,这次医生说找到肾源了,可是妈妈知道,那笔钱我们交不起,泉子,你就听妈妈的话一次,把妈妈随便找个地方埋了吧,把你借来的那些钱,都还回去吧。”
妈妈的这一番话,全都是在为我考虑,她怕我是借来的钱,为她治病的话,我也会背上很多外债,可是我靠玉石雕刻的手艺赚来的钱,就算欠了段叔叔很多的人情,但妈妈的病不能不治。
“妈,你不要想那么多,我给玉石店做玉石雕刻,玉石店的老板很欣赏我的手艺,知道了我们家的难处以后,预支了我的工资,让我给你看完病再回去,你就放心吧,我的手艺现在很值钱,足够给你看病用的了。”
我对妈妈撒了谎,我实在没有办法告诉她,我的这些钱,到底是怎么来的,也没有办法告诉她,我已经知道了我爸爸,是怎么死的。
“泉子,妈妈只想看着你有出息,现在妈妈总算看到这一天了,就算是妈妈死了,也能够放心了。”
妈妈叹了一口气,再也不说什么了,可我的心里难受极了,我欺骗了我的妈妈,她永远都没有办法知道,我在瑞丽知道的事实。
当天晚上,我的妈妈被推进了手术室,因为我已经交足了所有的钱,医生觉得不能再耽搁了。
我焦急的等在手术室外,因为医生跟我说过,我妈妈的病情,实在是很严重了,透析已经不起什么作用了,而这次手术的风险,也比别人大得多了,我妈妈很有可能,根本没有那个运气,能够活着走下手术台。
一夜的时间过去了,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了,可是医生说的一句话,让我的希望全都破碎了。
“叶泉,非常抱歉,肾源换上去之后,你的妈妈出现了很强烈的排异反应,虽然我们尽了最大的努力,但是依旧没有能够留住你妈妈的生命,抱歉,我们尽力了。”
医生悲哀的神情里,让我明白了一个事实,在这个世界上,我已经再也没有什么亲人了,我唯一的妈妈,也像我的爸爸一样,永远的离开了我,离开了这个世界了。
“我能再看我妈妈一眼吗?”
我流着眼泪,向医生提出了这个要求,此刻我的心,就像是被放上机床的原石一样,痛苦的被机床的砂轮,一切为二了。
“叶泉,这当然是可以的,你的妈妈,现在在太平间里,后事的料理上,还希望你抓紧时间。”
医生再也说不下去什么,从我的身边,匆匆的走过了。
我知道为什么要抓紧时间,因为医生也不愿意看到,现在这样的结果,可是我没有什么亲人了,而段叔叔给我的那笔钱,我还想尽力的还回去,这么大的一个人情,我不想就这么欠着。
在医院的太平间里,我看到了,离开这个世界上的妈妈,她的面容还是那么慈祥,就像从来没有什么痛苦一样,再也不必承受,生活带来的压力。
我找到了我父亲埋葬的乱葬岗,把我的母亲,和我的父亲一起埋葬了,这样花钱是最少的,而且我也知道,其实我的母亲,心里从来没有怨恨过我的父亲。
在这个世界上,我再也无牵无挂了,除了我那渺无音讯的师傅之外,没有人再跟我有任何的亲情。
就算是瑞丽的段叔叔,他虽然对我很好,但是我却知道,我和他是两个世界的人,我永远做不到像他那样,有一颗石头一样的心。
现在我的父母都没有了,而我也下定了决心,回到瑞丽去,在那个城市里,遍地都是黄金,也处处都是陷阱,我有太多的不甘心,只能在那个城市里,继续寻找答案。
我始终还是不相信,我父亲的死亡,是那么的简单,我师傅给我的信里,说会告诉我一切,但是前提是,他会活着回来。
面对着死亡的我,现在深深的有了一个认识,活着这两个字,是多么没有把握的两个字,三天以前,我的母亲还在跟我说话,可是现在,她只是埋在乱葬岗里的,一个死人而已。
我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依旧没有留住妈妈的生命,由此可见,生命是多么脆弱的东西,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还能活多长时间?
站在妈妈的坟前,我的心冻透了,真的就像一块没有温度的石头,所有的一切,就像一部电影一样,在我心里一遍遍的回放。
从我爸爸的尸体抬出来,到高利贷的人,到我们家去追债,抢走了我们的房子,让我和妈妈不得不住,外公家的小柴房。
所有的亲戚都不再和我们来往,到我辍学打工,为了还债而努力,再到后来,我拜师学艺,有了现在的玉雕手艺。
参加了玉雕大赛之后,只身一人留在了瑞丽,为了给妈妈治病,走上了我爸爸的老路,在赌石的路上,遇到了朋友,也见到了朋友的死亡。
再到现在,我连唯一的亲人也没有了,而我那渺无音讯的师傅,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瑞丽那个小小的城市,带给我的一道道伤疤,如今我再也没有什么牵挂,真的可以做到像段叔叔说的那样,把自己的心,变得和石头一样,没有丝毫的温度。
冷静的面对自己身边,所发生的一切事情,赌石这个怪圈,带给我的所有痛苦,我现在都希望能够,变本加厉的还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