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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样的原始森林中时间概念变得模糊,能分清的只有正午和黑夜。莱喀追寻气味在林中奔寻,光束透过繁密的针叶打在角鹿的矫健身姿之上,给它洁净光滑的皮毛打上一层光圈。
庄择紧紧抓住他坚硬的长角,微暖的清风染上森林特有的冷香拂过莱喀的脸骨。角鹿状态的他与人型一样没有热气,但那厚厚的柔软鬃毛圈住了身上的男人如同一只小鸟陷入一床棉花,有效又舒适地阻止了热量的流失。
男人舒服地叹息一声,莱喀听见他小声自言自语。
“这可比稻草和碎布组成的地铺舒服太多…”
莱喀突然感觉到男人放任自己埋入鬃毛,在那柔软蓬松的毛团上轻轻蹭了蹭。
巨鹿的肌肉僵硬了一瞬,不过转瞬即逝,甚至对它在林间跳跃的节奏没有影响半分。但坐在他脊柱上的男人明显有所察觉,他反应极快地坐好,除了角上传来的轻微触感和不得不接触的部分,男人都小心地保持距离。
“…咴。”莱喀轻嘶一声,他竟然忘记了身为人类的庄择不一定会像自己一样享受这种程度的冷风。巨鹿很快调整脚步,分出点心思到自己身上的脆弱人类那边去。
大约两个多小时的样子,莱喀找到了那晚偷袭的地精营地。在进入营地之前,他将庄择放下,自己重新化作鹿首人身的半兽人,踏入满是血迹的营地。
他并不抱希望,已经过了一整晚,夜行动物如果要捕食营地中手无寸铁的人类必然早就吃饱喝足,逃之夭夭;如果趁乱逃走,那他们可没有庄择的生存经验和好运气,希望那些食腐动物已经被地精喂得心满意足。
饥饿的野兽当然不会放过这个难得的机会,除了少了一具,其他地精的尸体已经被啃食得差不多,嶙峋的骨架上只剩下些粉色的肉沫。莱喀分辨地上的印迹,猜测那个倒霉家伙被拖走了,可能是类似花豹的生物,大猫喜欢在树枝上享用美味。这片森林里真是什么都有。
好在动物们不会对人型生物的武器感兴趣,坑坑洼洼的片刀躺在血块里,莱喀挑挑捡捡,选了把看起来像是铁器的匕首递给身后的庄择,自己则捡起那把曾在自己肚子里到此一游的砍刀,不得不说,坏脾气的地精把它打磨得很好。
莱喀做了个手势示意庄择自便,他自己打算一个帐篷一个帐篷逛过去。
现在他有了新身体,终于可以好好搜刮一番。他需要布匹、武器和这个世界的货币。说起来这里需要身份凭证吗?他未来打算去看看这个世界的主城,迟早需要弄上一个。
营地并不大,满打满算不过四个帐篷,但占地面积颇大,篷顶都相当高耸,漆黑的材质加上奇怪的形状让他想起了哥特式教堂的尖顶。
第一间帐篷是地精的休息地,当莱喀走近半掩的帐门,精臭、酒臭、体臭…种种恶臭混杂成一坨扑面而来。他直接用刀刃将布料划烂,屏住呼吸。这也不是第一次闻到了。但当时他是直接把这些该死的狗窝拱烂,那味没这么新鲜,这么冲。
“真恶心。”莱喀忍不住自言自语。
他望向昏暗的帐内,借着不知名发光物和缝隙间透过的日光,内部景象铺展在眼前:
地上压着密密实实的干草,麻布搭成以现代人眼光看来十分落魄的地铺,床头放着些包袱模样的行李,大大小小十几张有序地摆放在两边,空出一条供人行走的小路。小路摆满着不少脏兮兮的酒瓶,而尽头充当了他们的杂物室,锁链、木桶、脚镣等等堆了一地。
莱喀把镶在帐篷上的发光石头抠下来,就地取材用篷布裹成一团,扯开那些地精的行李,在众多垃圾里面淘金。
真的是淘金,最终他搜刮出了各式各样的硬币。
有纯粹的银币、铜币,也有印着男头女头的精致款,还有刻了树叶、火焰、飞鸟等符号的简易款。
这些人贩子不是统一发工资?难道这些家伙的组织如此松散,允许手下私自买卖?还有,这片土地究竟有多少个政府?莱喀粗略估计这里至少有二十款不重样的货币。
挑挑拣拣一番,铜币最多,银币大约二十来枚,只有一个印着卷发胖男人的金币。
铸币水平一般,上面的人像粗糙极了,歪歪扭扭,像是手工品。
莱喀低头钻出来,将帐篷扯出个崭新的大门,及膝盖的黑布围在腰间勉强蔽体,又撕下大块包住自己的战利品挎在肩上。物尽其用。他实在看不上那些脏兮兮油腻腻不知道用什么动物皮做成的背包。说实话,莱喀很怀疑那针线眼大得能伸下手指的玩意能不能称得上“背包”。
接下来两个帐篷就没这么轻松了,里面是如莱喀预料的惨象。第二间帐篷什么也没有,坍塌栅栏里冰冷的血迹和稻草底下利爪撕开的地皮证明了这里不久前被不止一只野兽光顾。第三间里有两具人类尸体躺在角落,内脏被挑嘴的猎手吃空,莱喀没兴致继续观察,他站在帐篷外草草看了一下就准备直接跳过。
等等。他余光瞟过尸体的颈部,心中一紧,细细朝着那抹细痕望去。没错,是刀伤。
有人杀
', ' ')('了他们。
庄择!
之前男人还不明所以地跟着自己,在发觉眼前的半兽人没有拘着他的意思后,男人便朝着另外的帐篷去了。
最后一个帐篷那边突然传来搏斗的声音,莱喀迅速赶过去,看清帐内的场景后松了口气。
庄择用匕首抵住一个浑身赤裸的灰发女人的脖颈,一只手牢牢锁住她的手腕,左膝顶住对方的腰椎,以标准的擒拿式压制住了对方的反抗。
她是一个长相非常优雅的女人,即使不再年轻,却风韵犹存,裸露着光泽皙白的皮肤如同温润的脂玉,与肮脏的畜房格格不入。
“是你。”那个女人开口道,她应该认识庄择。但语言不通的男人当然不会理会她,只是冷静地看向了赶来的高大身影。
莱喀矮身钻入帐篷,将旁边的砍刀扔到帐外,看了眼姿势标准、肌肉紧绷的男人,没闻到新鲜的血腥味。部队出身?莱喀猜测。不过他没有过多纠结,只是接手压制女人的工作。他观察到男人的气色很不好,薄唇紧抿,额角微微冒汗。
示意庄择坐下休息后,莱喀朝那个被自己放开后躺在地上等死一般的女人问道:“都是你杀的?”
“他们祈求我。”女人状态比庄择更糟,良久她才发出沙哑的声音,缓缓答道,带着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殉道味。
“你的通用语这么流利?”莱喀想起那个说话磕磕绊绊的青年。他不急于探知她的心路历程。
“语言让货物锦上添花。”她顿了顿。“思想也是。”
“祈求?他们也会通用语?”
“不,魔药蒙昧了他们的大脑,但在他们清醒之时,我挚爱的同胞曾祈求我亲手释放…他们的灵魂。”
“或许他们改变主意了。”
“神明会抛弃猪猡,但不会抛弃祂的选民。”她显然陷入了自己的思绪,嘴中喃喃,“我们可以拆解污秽的圣殿,死亡是旅途的圣歌,在祂的手中,我们将会…达到永恒。”
“那为什么要袭击他?”
女人呢喃着一些模糊聱牙的话语,莱喀试图分辨,但余光瞥见庄择的脸色更加苍白。下一秒,男人侧头干呕,直把中午才吃下的一点食物吐得干干净净。莱喀连忙打晕还在神神叨叨的女人。他直觉这种近似咒语一般的东西是罪魁祸首。
果然,男人停止了呕吐,但他苍白得好像要晕过去。
这些傻逼地精怎么奴隶中还有莫名其妙的狂信徒啊…莱喀看着自己可怜兮兮的老乡,心中难得涌起一点怜悯。
空气中弥漫着黏稠血腥和地精帐篷特有的臭味,莱喀想了想,拎上摆在垫着棉花毯子的地铺上的皮包(这个一看就和那些小弟的不一样),把站都站不稳的男人单手抱起走出帐篷。
将男人放在空地上平整的横木上,他翻动这个疑似营地首领遗产的包裹。
左手上的皮包不算很大,里面的东西倒不错。又一个火折子,两枚金币和一大把银币,没用的书信…不知道装着什么的小瓶子,那个女人说的魔药?三绿一粉,剩下的一大把都是空的。庄择一看见这些瓶子脸色更难看了,莱喀瞬间明白这是什么玩意,扔掉。
一把看起来像精铁制成的长刀,刀刃微弯,刀体狭长,明显是砍杀用具。它被麻布包裹得严严实实,上面还有类似腰封的布条,侧放在长条形的包裹中。应该是这些地精准备的商品。副业?反正都是走私。
莱喀试了试,锐度和利度不错,轻易砍断了帐篷外的木栏。其实这把只有一米的长刀显然不是为了他这种大家伙准备的,加上他技巧不足力气有余更适合用砍刀,但地精的砍刀哪有这把漂亮?
当匕首用吧。反正那些粗糙的铁器他的骨甲就能击断,莱喀美滋滋地摸了摸这把在现代难的一见的管制刀具。
收拾完毕,莱喀斜挎的包裹里鼓囊囊的,预示着满载而归。他顺手抄起坐着的男人,准备离开。
衣角被轻扯一下,莱喀低头看去,庄择的苍白的脸色稍缓,此时他指了指那个女人所在的帐篷,看得出来他的犹豫。
哦,对。那个狂信徒女人。莱喀想了想,把那把砍刀扔了进去,掏出男人兜里的火折子,一小把银币被扔在地上。第一个帐篷里面有粮食,留下了驱赶野兽的火种,如果她再幸运点或许可以找回不知道逃去哪里的马匹。
一个不可控的狂信徒对莱喀威胁不大,但对那些残疾的兽人,对毫无防备的人类来说都是不定时炸弹。他不能保证这个。
回到林间,莱喀再次化身巨鹿,将包裹挂上鹿角,让男人靠在自己的鬃毛上。看着即使有自己的帮助依然脚步虚软半天才坐上去的庄择,他决定给男人再去找点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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