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女魔法师这种带着明显憎恶的攻击行为,恶魔领主利切曼迪斯最开始还是饶有兴趣的。
毕竟,那些寻常胆量的普通施法者,只是用凡夫俗子的肉眼,稍微注视一会儿他魔气四溢的外表,对方的精神就会受到强烈的战栗反馈,会颤抖,恐惧,然后整个人变得毫无斗志。
类似阴沟里的可怜耗子一路狂奔,偏偏见到把它彻底堵在死角的猫或蛇这种天敌,它会由于本能让它自己陷入一种慌不择路的剧烈恐慌之中,本来有可能逃走,到最后也会变得跑不掉了。
这是生物阶层的巨大差异,这是捕猎者和被捕猎者相遇之后的某种必然,自从污染了萨拉·冯迪尔无辜的肉体之后,这个略带病容,极其英俊的年轻恶魔领主,对她单方面的凝视虽然并不是每时每刻,但一直没有彻底间断过,所以,他这个傲慢怠惰的家伙其实是很了解她的……
比起其他人,比起她的父母家人,她的老师,她的朋友,她的仆从,还有她的那些男人们更加清楚,这世上究竟什么是她喜欢的,什么是她所真正厌恶的。
利切曼迪斯心里很清楚,一旦他承认了他对萨拉的所作所为,这个女孩子不可能不动手杀他,不过他并不觉得被冒犯,反而认为她这个雌性人类爱憎分明,就连她平时隐忍沉默的安静眼神,也是那么的鲜活可爱……
你看,她对着其他的人,也能显露出像这种完全不掩饰的憎恶,和如此明显的杀意吗?
没有。
她下定决心要杀死红龙伊卡丽丝塔的时候没有,她亲手用残忍的魔线勒断她父亲脖子的时候也没有……
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她心里有我,她对我这个人的厌恶,已经超越了她曾经的一切!
这种让人听了想直接给它两耳光的想法,在我们这种普通人看来似乎极其扭曲,但恶魔毕竟有恶魔的喜好,特别是第四地狱这群偏诡计的阴暗份子,虽然它们不见得懂得“人之爱”,但它们对“人之欲”倒是了若指掌。
如果需要他去玩弄人心,幽暗山羊魔利切曼迪斯恐怕会做得比任何人都好,但很遗憾,他这个恶魔实在是太傲慢,太怠惰,太懒太懒了……
而且他未必明白,这个名叫萨拉的女孩一直以来,在内心深处渴求的“爱”,具体来说,究竟是什么形状的东西。
利切曼迪斯有时候觉得,所谓爱,那应该是一种被动需要,或者是精神上的成瘾性依靠……假如转换到人类的思考角度,他应该能想象出那是什么东西,但如果你让恶魔领主把自己产生的爱送到他喜欢的女孩手中,他大概也拿不出来,因为他根本就没有这个玩意儿。
恶魔欲望向来充沛,情感或许泛滥,但唯独它们这种邪恶生物没有“人之爱”,这是理所当然的,一个恶魔,如果产生了这种荒唐东西,从那一刻起,仅仅从精神范畴来讲,它大概就不能算是恶魔了。
利切曼迪斯不懂那是什么东西,或者说,他似懂非懂。
理智上,他大概倒是能描述一下,但情感上,他自己就算真的产生了爱,可能也毫无自觉……因此,利切曼迪斯也不明白现在自己内心翻腾的奇怪情绪,究竟是一种什么性质的未知物品。
所以,利切曼迪斯就这么坐在高处,俯瞰不远处在邪魔堆中奋力搏杀的女孩子,最开始,她对着他的方向投射出的那枚魔能宝石在他眼前爆炸,清空了一片躲避不及时的手下,她的这种不知死活,而且极其大不敬的行为,彻底惹怒了那群忠于他的部下们——在这片被污染得最严重的土地上,薄弱的空间断层几乎随处可见,链接第四地狱的通道如海潮般,涌来无数被人世味道吸引而来的恶魔邪物。
他的女孩像个活生生的玻璃大炮,美丽,一碰就碎,偏偏火力惊人的可怕,他并不是人类,不太清楚如果按照人类世界的标准,萨拉如今的魔法操控能力,到底可以算是哪一个档位的强者。
但在利切曼迪斯看来,她对施法细节的把握,以及在使用最小魔力范围内做到最大的施法效果这方面……简直美得如同一件艺术品。
说实话,能坚持到现在,她已经表现得足够好了,利切曼迪斯上一个见过的,能有这种实战能力的人类施法者,还是在六七十年前,那个他已经记不清楚名字,被魔法钟塔通缉追杀,走投无路,老迈不堪的塑能系魔法师……
如果她那个严苛到没有任何人情味的星灵导师,看到她现在的这种优秀表现,就算再怎么吝啬,想必也会给她一个“极其出色”的评价吧。
但很可惜,一个施法者的杀伤力再怎么恐怖,人类这种脆弱的生物终归有肉体极限,但恶魔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却可以做到数之不尽,又杀之不绝。
女孩逐渐开始脱力,呼吸的节奏被慢慢打乱,有时候,一些从她的视觉死角飞来的偷袭变得避之不及,很快,她背后的血就像地狱深渊的赤色花朵那样,在半空中绽放盛开。
第四地狱军团的恶魔们见了女人的血,变得更加狂躁兴奋,它们的进攻开始不知轻重,尽管在这场战斗的最开始,作为统治它们的领主,利切曼迪斯留下一句“她的命和灵魂是我的”,就开始坐在王座上撑着下巴,袖手旁观……
这代表着什么?代表着它们尊贵的领主大人相当中意她的性命和灵魂,代表着对待这个胆大包天,圣洁诱人的人类雌性,只要不是真正意义上杀了她,它们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实力不济的废物们,被女魔法师那如同收割生命的死之主卡伦沃所派来的死亡使者那样,仿佛被镰刀无情收割过倒伏一地的大麦,死了一片又一片。
这导致军团中的强者,为了抓住眼前这鲜美的猎物,不得不像清理垃圾一样把成堆的尸体拨到一边,有些性子暴躁,做事急切的,直接践踏着同僚的尸体在战场上穿行冲刺,溅起大片大片血与肉的腥臭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