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没想到,她在封后大典上蛊毒毒发身亡,典礼刚刚礼成,她却永远没有机会坐上那至尊之位了,也没有机会看到大齐的兵马踏平北狄。
看来她还是棋差一招,自从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受人算计没有了生育能力,她便从宫外延请医女,暗自修习医术多年,但想取她性命的人总有千万种法子等着算计她。
蛊毒,看来是她抱养的九皇子的母族干的,掐的时间可刚刚好,她刚刚成为皇后,九皇子按说就是嫡子了,这时候就算她死了,也不影响九皇子成为皇上唯一的嫡子,算计得可真精啊,九皇子生母的奶娘好像就是个南疆人。
她慢慢闭上眼睛,周围的纷繁乱像全都离她而去,最后浮现在她面前的,还是那个冲她笑得灿烂,给她摘野花、编花环的少年,可惜她再也不能为他报仇了。
越诗以为自己死了,却没想到再次睁开眼,自已变成了这个陌生时代里和她同名同姓的一个女人,神奇的是,两人连长相都一模一样。
后来,她接收了女人的全部记忆,终于在冥冥中意识到,她就是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就是她,两人也不知谁是谁的转世,她死时32岁,这个女人也32岁。更重要的是,这个女人还有一个女儿,她上辈子心心念念的女儿,当然,现在也是她的女儿了,她终于当母亲了。
所以在看到越灵哭时,她才会辛酸难受,心脏一抽一抽地隐隐发疼。
病房里母女俩抱头痛哭,一个是两辈子终于有了母亲,一个是两辈子终于有了女儿。孙燕在门外被她们母女俩的哭声惊住,犹豫了下,还是决定先在门口等一会儿,听听她们母女俩说些什么。
“好了,灵灵,别哭了,这是怎么了,妈妈不是把你送到外婆家去了吗?怎么没等妈妈去接就回来了?”,越诗松开女儿,用手抹了抹她脸上的眼泪,看着她的泪水盈满眼眶,不禁心疼地问道。
越灵本来想说什么,但抬眼又看到妈妈手腕上缠着的厚厚绷带,眼泪又砸了下来,哭声问道:“妈,你这是怎么弄的,我走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才多久没见,你就成了这个样子?”
越诗拍拍她的后背,看了看她苍白的脸色,担忧道:“还说我呢,你怎么也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我走之前不是给你外婆留了不少钱吗?她在家里不让你吃饭吗?”
说起这个,越灵便乌拉拉将越家人对她的所做所为统统说了出来,她可不会因为那是她外家就帮他们遮掩,让妈妈趁早断了对那家人的念想才是正经。
“你说她们要把你嫁给王队长家那个傻儿子,来给越非凡置换一个当兵的名额?”越诗快要气炸了,原本的越诗可能还对娘家留有一丝情谊,所以才会为避祸,将女儿送回乡下,可她却是将越家那帮水蛭看得清清楚楚的,她本就打算身体好一点就把女儿接回来,现在想来,要不是她家灵灵自己机灵跑了出来,那等她回去,她的女儿说不得已经被越家人毁了。
“她们怎么敢?怎么敢?贱人,一群贱人!”
越诗气急,向来文雅克制的人忍不住曝起粗口来,正在这时,病房门吱呀地一声被人推开,孙燕紧张地摸着裤缝,笑容尴尬地走进来。
“小妹,我……”,孙燕刚想开口说话,便被越诗扫过来的凌厉眼风震住了,一时间讷讷地说不出话来,刚刚越诗扫她的那一眼,她竟然忍不住想给越诗跪下,真是奇了怪了,那个软糯温和的小妹竟然还有这样一面,看来她这次真被气疯了,这个女儿果然是她的心头宝。
“妈,这次是二妗子送我回来的”,越灵扯了扯越诗的衣袖,对她使眼色道。
越诗见状倒是收起了刚才那副气场全开的样子,她笑着让孙燕进来,“原来是二嫂啊,我还当是谁呢?这次多亏了你送灵灵回来”。
“应该的应该的,灵灵也是我和你二哥看着长大的,我们也心疼她,所以才瞒着妈把她带回来”,孙燕不自在道,也不知是为什么,她这次见了小姑子总有种胆怯的感觉,也不敢随意开口说话,人家说一句她接一句。
两人寒暄了几句,越诗便递了五块钱和几张粮票给孙燕,说道:“二嫂带着灵灵一大早就从家里出发,一路上也没好好吃过饭,这几块钱和几张粮票你拿着,到医院门口的国营饭馆吃顿好的,那家馆子里的白菜猪肉饺子不错,二嫂你去尝尝味儿,吃完了给我和灵灵带点饭上来就行。”
孙燕嘴上说着不好意思,手上却动作麻利地将钱和票子揣进兜里,心想着这小姑子出手果然大方,看来她儿子的工作没准真能成呢。
“那我就下去随便吃点儿,给你们带些好的”,孙燕满脸带笑地推门出去。
越诗点头应好,她原本就是为了将人打发出去,好跟自己女儿说会话的。
“她回来还得有一阵儿,你跟妈说说她怎么会跟着你一起来?”越诗拉着女儿坐在床边,细细问她。
越灵省去了一些不能说的细节,将前因后果一一告诉越诗。
“这么说你是骗孙燕说我能给越帅找一份城里工作,她才敢冒险把你送回城里的?”
“是这样的,她嫌外婆把当兵的机会留给越非凡,便想利用我在您这为越帅谋一份前程。”
“那这几天就得把她先稳住”,越诗点点头道,“你别管了,妈妈来安排”。
“还有你说的,越琴带着她女儿袁青青回过一趟家,她们走了之后你外婆才提出要把你嫁给那个傻子?”
“对,很突然,前一天还对我挺好,后面我大姨和表姐一走,她就变了副样子,非要把我嫁给王家。”
“那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越诗想明白了,越琴她男人这两年在革委会混得风声水起,一定是她们知道了王建业被举报的事儿,觉得这下子她在城里没活路了,才会起意对付她女儿。
“妈?”越灵疑惑道。
“没什么,让妈妈想想怎么跟你说”,越诗摇摇头,接着抱了抱女儿道:“妈妈之前一直什么事都不告诉你,只想让你无忧无虑地长大,但现在看来这样也不好,这世上总有些意料之外的事和恶心透顶的人,你得对这些有所警惕,有所防备才行,就像这次,你就做得很好,妈妈没想到你会这么机智勇敢。”
溺子如杀子,前世在宫廷中生活多年的越诗对这一点看得很清楚,当时宫里贤妃膝下有位二公主,贤妃就这一个女儿,从小将她养得天真烂漫,外面的污脏事儿从不许人在女儿面前提起,选驸马也是斟酌了许久,才选定一户老实本分的公侯之家。
谁知二公主嫁进那家不到三年,便郁郁而终。她母妃从未向她传授过该怎样过好后宅生活,该怎样和公婆妯娌处好关系,该怎样应对后宅中的明枪暗箭,二公主离了处处爱她护她的母妃,便如同折了的花朵,渐渐枯萎在深宅大院里。
所以她要改一改越诗之前教育对待女儿的方式,该让她知道的,得让她知道,该提醒她防备的,也要让她防备起来。
“对了,妈妈,你手腕怎么了?”越灵小心地拉着越诗的小臂,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嗯”,越诗犹豫了一下,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对女儿开口。
“其实妈妈跟你一样,遇到了类似的事,妈妈为了脱身,就在手腕上划了一刀,看着吓人,其实不严重”。
这种事越诗着实不能对女儿说得太详细,其实当初她送女儿回乡下就是为了避祸。
对,避祸。她后嫁的这个丈夫王建业是大学老师,两年前运动刚开始的时候被人抓进去过,但不知道他在里面攀扯了什么人,第二天就被放出来了。她们一家也就安安稳稳过了两年,现在大学虽然已经停课,但知识分子这个头衔仍然像个包一样悬在王建业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炸得粉身碎骨。
前段时间王建业得到消息,他被人举报了,上面的决定压在革委会主任那里好几天都没下来,他惶惶然找了各种关系,希望能跟上面搭上话,殊不知他前两年为了脱身,攀扯的人太多,人家这次整的就是他。
革委会主任姓赵,今年47岁,在运动中不知借着机会糟蹋过多少女人了,是个革委会上下皆知的老流氓,但隐约听说他背后关系硬,谁也不敢豁出一家子跟他硬干,单位里但凡有点姿色的女人都躲着他走,已经成了家的男人也从不让自家妻子女儿来单位。
除了个别心思不正的女人想着攀附他,其他人如非必要,都离他远远的,前段时间王建业的事情报上来时,他不知道听谁说王建业继女是个绝色,便起了心思,远远地看过越灵一眼,回来就嚷着要娶越灵做续弦。
他今年47岁,越灵才15岁,他孙子都有12岁了呢!但他就是起了这样不要脸的心思。他让人传话给王建业,说他的事情很好解决,只要把继女嫁给他就行,不然就等着住牛棚、挨吧。
王建业是见识过这两年革委会人的架势的。群情激奋的人群高喊着口号,叫嚷着要把一切牛鬼蛇神统统揪出来,把他们斗臭、斗倒、斗垮,他们学校的老师,他昔日的同事被带上“斗鬼台”,揪上去又轰下来,挂牌子,抹黑脸,戴高帽,扣字纸篓,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更悲惨的是女性,那些稍有姿色的女性被斗者除了人格上的谩骂和言语上的轻慢,还经常遭到猥亵侮辱,他不敢想像,如果他有一天落入这种境地会怎样,不止他,还有他的儿子女儿。所以他在两年前便出卖了自己的师长同事,苟活求存,谁知老天还是不放过他。
他在前妻去世后便做了结扎手术,一心一意守着一双儿女过活,后来虽然看中了越诗,但即使跟一起越诗生活了七八年,他心里最爱的还是他一双儿女,越诗心里最看重的也是她的女儿越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