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哥你不是最近在练ad吗?”沈瑜说着,预选了个中单奇亚娜,“去吧。”
打到第五把的时候,沈瑜的电话响了。
他往手机屏幕上瞥了一眼,顿时有种被人揍了一拳的感觉,想想最近这段时间给他打电话的人,沈瑜觉得不如干脆找营业厅把他的电话功能关掉算了。
来电话的是他爹,沈经国。
“什么事?”沈瑜接起电话,同时开了挂机锁走到网吧外。烦躁的情绪被热浪唰地卷上来,有点儿上头。
“小瑜,今天晚上回家吃饭吧。”沈经国说,能感觉到他试图在语气中加入一点儿亲昵和熟稔,但是好像不太成功。
沈瑜很想说我不,但他知道说不也没用,沈经国找他吃饭,那必然是鸿门宴,他去了还能抗争一下,他要是不去,那沈经国就会替他做决定,还得给他扣个不听话的帽子。
“行。”沈瑜尽量保持着云淡风轻的语气。
这个电话之后,沈瑜怎么也没心情再打下去了,他道了个歉直接回家,把行李箱什么的又收拾了一遍。
最后一天了,再撑一下,沈瑜想,不管他们要说什么,明天就走人。
但真的在饭桌上跟沈经国,沈夏还有那女人对话的时候,沈瑜才知道,他想得太简单了。
沈经国喝了口汤,旧事重提:“小瑜,阁楼那些画能不能扔了?家里要新装修,实在是没地方放了。”
他直白而不要脸的样子让沈瑜深深为之震惊,他缓了好一会儿才说:“我们家是复式,有三层,我妈留下的只是一些画而已。”
在沈经国开口说下一句话之前,沈瑜说:“我可以把那些画都放在我的房间,这样ok吗?”
反正沈夏和那女人完全把他的房间视作这个小别墅里的黑洞,死也不会踏入一步,相当于两边各给一个台阶,沈瑜觉得挺好,勉强双赢。
没想到沈经国一脸为难地说:“小瑜,再过一段日子,我们就要搬家了。”
沈瑜愣了,一瞬间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搬家?再过一段日子?过多久?他感觉像挨了一锤,整个人有点懵。
“什么时候搬?搬到哪儿?”沈瑜问。
“夏夏想去帆城的私立高中读书,希望我们陪着她。”沈经国咳了一声,“帆城环境挺好的,城市也大,我们想干脆把这儿的房子卖了过去买新房,不过两边的房价差了不少,去了帆城,肯定买不起这么大的房子了。”
沈瑜愣愣地听着,每一个字他都听得懂,但连在一起感觉像在听一个不好笑的荒谬笑话。
“那你的生意呢?”沈瑜问,“到了帆城你还接着做农贸?”
“现在有电商,我在这边也有合伙人。”沈经国说,“而且到了那边肯定也有到那边的办法,这个不用担心。”
“厉害。”沈瑜竖了竖拇指,感觉手不是自己的。
沈经国皱了皱眉头:“小瑜,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沈瑜说,“别扔那些画,要搬家它们也会跟着我走,可以吗?”
“小瑜!”沈经国的音量猛地抬高了,“你怎么这么不懂事!”
这句话沈瑜太熟悉了,从小到大。他想要和沈夏一样的新文具,不懂事;他想要沈经国去给他开家长会,不懂事;他忍无可忍跟沈夏吵架,不懂事;他想留下母亲的最后一点痕迹,不懂事。
无论大小,都可以归做一句“不懂事”,在沈经国眼里,他的愤怒痛苦挣扎,都可以用一句“不懂事”来打发。
“你才发现我不懂事?”沈瑜笑了笑,“那么我还可以更不懂事一点。”
“你什么意思?”沈经国皱起眉。
“想扔那些画,不可能。”沈瑜一个字一个字的说,“明白么?不,可,能。”
“咱们再谈谈。”沈经国说,还是那副“你一直在无理取闹”的样子。
“我不想谈。”沈瑜说。他下意识地想要冲回自己的房间把门反锁,可是转身的一刹那沈瑜改了主意。
他一刻也不想再留在这里。
沈瑜大步走到正门前,开门的瞬间夏日的风卷着除草剂的气息汹涌而来,他没有犹豫,甚至没有考虑自己明天就要走了而行李都没带这件事。
伴随着“咚”的一声巨响,那个家里令人狂怒又滑稽到可笑的种种都被隔绝在门后。
头有点儿晕。
感觉全世界都空了。
他的家人做出了搬迁到其他城市这种重要的决定,却连说都没有跟他说过。
父亲告诉他这个计划,也只是想要听到他答应丢掉母亲留下的画作。
除此之外,连稍微征求一下他的意见都没必要。
即使每一刻他都明白,可在沈经国说出那些话的时候,沈瑜比以往都更清楚的感受到,他们从来没有把自己当成过家人。
可他呢。
他终于无助地发现,自己内心深处竟然还卑微地奢求着些什么,所以他狂怒,他歇斯底里,与之对比的则是沈经国的理智。
他夺门而出,他大喊大叫,但最后他又会回去继续承受冷暴力,他就像一只舔狗。一只没救的舔狗。
舔狗现在要怎么办。
沈瑜不想回去,至少不是现在,但他身上现在只有一个手机,连在城里过个夜都做不到。
沈瑜犹豫了再三,还是点开了何渡的头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