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拉自从比赛回来就一直画,彻夜不得入眠,吃饭索然无味,还时常揉头发。
几天下来,苏拉头顶成了地中海的模样。
阿短看他凄惨,来求方澄穆过去替他答疑。
方澄穆手把手教苏拉画线段图。
“比赛开始,你在这,阿短在这。差一只脚掌的距离对吧。”
苏拉魔怔地点头。
他画得足够多,现在不必看,脑海里也能浮现出图像。
“好,你赶到这里,阿短向前走了一点对吧?”
苏拉继续点头,仍不看图。
方澄穆把他的头按下来,叫他好好看。
苏拉才发现方澄穆画的、跟他想的不一样。
从前苏拉画图,当他跑到阿短的位置时,阿短又往前跑了一段距离。这段距离还是一个脚掌长。
可是方澄穆画的图里面,阿短往前跑出的那一段,只有半个手指不到的长。
苏拉反驳:“不对,我跑上去,他应该又往前跑了一个脚掌长。”
方澄穆纠正他:“你跑得比他快。你跑一个脚掌,他只能跑半个脚掌。慢慢地你就追上他了。”
苏拉不相信。他想把阿短叫过来比比,看看到底是不是这么回事。
可这位好学的贵族又碰到困惑。他怎么能跑出一个脚掌的长度呢?难道要踮起脚尖跑?
方澄穆翻了个白眼。早知道就不该出那么难的题!他只好拿出必杀绝技。
“假如你先跑半个脚掌,阿短就追不上你。”
苏拉又不信。明明他追不上阿短的,阿短怎么又会追不上他呢?
方澄穆废话不多说,叫他画线段。
新作的几何图不外乎把原先的两个点调换位置,别的一概不变。
苏拉惊奇地叫起来:“他真的追不上我!”
方澄穆微笑着点头:“他追不上你,你也追不上他,神对你们的眷顾是公平的。”
苏拉转忧为喜。
方澄穆继续给他加油打气:“你看,他得你让一个脚掌才能赢,你只叫他让半个脚掌就能赢。你还是更受神的恩宠多些。下回竞赛你一定能赢回来。”
方澄穆本就是竞技裁判官,他的话本来就带着神意的味道。苏拉听得热泪盈眶,一下子从垂死之躯活了回来。
丢铁饼的弥纳斯比苏拉还惨。
自从他发现自己连小石头都丢不远,以为神灵厌倦了他。从此蜷缩在床上,整整七天没下床。
方澄穆才走进他的房间,一阵污秽的臭味扑鼻而来,成团的苍蝇围着弥纳斯盘旋。他原本肥胖的身子已饿得只剩皮包骨。
给苏拉答疑纯粹看着阿短的面子。给弥纳斯答疑多少有些愧疚。
方澄穆没想到他的信仰那么坚定,只是因为被神夺去力量就一蹶不振。
对付信仰坚定的人,就得用神神叨叨的方法。
方澄穆酝酿老半天,总算学着特洛伊人的腔调,作好几句诗:
“慵懒的铁饼健将弥纳斯,战神唤你不必颓败。
吃尽桌上的食材,
洗净身体的尘埃。
举起铁饼,
朝着天上神灵用力掷来。”
弥纳斯忽地哇啊哭出声。
他以为这真是战神给他的谕示。
因为在这座城邦里,从未有人敢口称战神作诗一首。只要有人胆敢这么吟诗,其他人便信以为真。
曾经的铁饼冠军如今连起身的气力都没有。只好靠方澄穆扶着过去,把桌上备好的饭菜吃个干净。
再叫奴隶打来好几盆水,将全身上下的脏浊洗个干净,人也变得精神起来。
方澄穆等他休息得差不多,塞给他一块铁饼。
弥纳斯心有余悸。虽说战神有命,万一,万一他还是不行呢?
方澄穆向他保证,非但能行,而且比从前丢得更远。
弥纳斯壮着胆子,将铁饼猛力掷出。
他的身体刚刚恢复,吃力得很,不抱许多希望。
那枚铁饼竟在空中飞行良久,最后远远地落在百步以外的地上。
弥纳斯激动得全身发抖!他的力量,他的力量全回来了!而且比以前还要强大!
方澄穆看一眼抓着铁饼飞得老远的丘比特。单人自娱自乐,不算比赛作弊吧?
弥纳斯连忙要再多试几次。方澄穆忙劝住:“战神说过,先赐你一次荣耀。要再获得荣耀,此后半月需吃好喝好,日夜勤加练习。否则连你从前的荣耀也要夺去。”
弥纳斯欣喜归欣喜,也有些疑惑:“何以战神不为我吟唱一首诗?”
方澄穆:“……”
好在方澄穆脑子转得快:“先前那一首已经有这个意思,你自己参悟不够。好好琢磨,不然战神要生气的。”
万金油的劝勉用语,总算把弥纳斯给糊弄过去。
丘比特扑腾着小翅膀跟上打道回府的方澄穆。
一路上不住闹他:“你完了,我要告诉阿瑞斯,你假冒他的名字念诗。”
方澄穆知道丘比特不过开玩笑,弹弹小神灵的肚子:“阿瑞斯宿醉好几天了。你叫也叫不醒他。”
“你怎么知道他宿醉?”
“该死的狄奥尼索斯。他跟阿瑞斯喝酒的云团竟然开到我家头顶。下的雨都带着酒味。也不知是真的雨还是他们的尿!”
方澄穆骂归骂,倒挺感激狄奥尼索斯的。没有狄奥尼索斯的报信,方澄穆还不知道战神原来被他的好兄弟拿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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