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无咎感觉自己嘴里的血一直往外涌,痛感剧烈,几乎要掏空整具躯壳。他下意识看向沈惕,却发现他是完好的,背手站在他身后,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沈惕的身后出现了许许多多蛇尾一样的东西,裹着黏滑的一层薄液,在发亮的粉色地板上摩擦、游移、迂回前行,最终来到安无咎的脚下。
那些蛇尾自下而上,一点点缠绕住他的双腿。
他侧过脸,看见沈惕背在身后的双手放到了身侧。
那双手,就是蛇尾的源头。
安无咎下意识地想要后退,但因为被缠住,差点向后倒去,好在一双手抓住了他,是沈惕的手。
只是一秒之差,他的双手已经变了回来,变成那双遍布蛇纹的手。
那些粗大而灵活的蛇尾消失了。
“刚刚你的手……”
“我知道。”沈惕看到了他眼中的惊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变成那样。”
安无咎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十指完整,没有脱落。他立刻看向吴悠,他之前裸露在外的内脏,此刻也变回了实验服的布料。
大家都变了回来,方才发生的一切像一场噩梦,但又不完全是。
那些被安无咎吐出来的黑红色的血,没有消失。
“我好像知道这是什么了。”
杨尔慈扶着墙壁站起来,苍白的脸上表情沉重,“这些罐子里装的应该是彩虹除草剂,那个橙色的,就是橙剂。这些药剂里掺了毒性物质,二噁英。”
“这些东西本来是用于除草的,可是好像在很久以前的一场战争中,被用来清除视觉障碍。”
听到这里,南杉已经闭眼开始默念往生咒了。
钟益柔也想起些什么,“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好像是因为作战地点的植被非常茂密,隐蔽性很高,为了让敌人暴露,也为了切断他们的军粮供应,美国军队①就干脆用飞机直接喷洒。二噁英是很难被人体代谢的物质,半衰期有九年,而且会跟着食物链被吸收,二次循环……”
“没错。”杨尔慈点了点头,“我看到过关于这场生化灾难的资料,他们喷洒了超过七千万升的剧毒除草剂,时间持续了九年,不仅杀死了土地上的植被,最后也进入了人体,连当地女性的母乳里都是二噁英。所以,在这之后……”
她那张一向冷冰冰的脸,在此刻也有些许动容。
“当地集中出生了无数的畸形儿。”
安无咎明白了。
从一开始那个双头男孩,到后来的罐子,他们的畸变,都是在提醒着这件血淋淋的往事。
整整九年,他们的天空中都漂浮着这些剧毒的彩虹药水。
沉默的片刻,那只小熊又一次跳着抵达他们面前,只是这一次,淋上彩虹药水的他只剩下一只胳膊,一条腿,所以只能单脚跳跃,就像在玩跳房子一样。
“欢迎你们!欢迎你们!”
“这里欢迎彩虹宝贝,畸形也是另一种美!”
作者有话要说:
①“橙剂”污染是上世纪六十年代越战时期发生的,今年正好是橙剂灾害六十周年。美军投放7600万升含剧毒物质的除草剂长达九年(他们自己起名为“牧场工行动”),是一场非常严重的生化污染。具体可以去搜索一下(图片会比较可怕),或者可以看一下纪录片《有毒的遗产》。
顺便一提,这个除草剂也是德堡带头研发的,虽然最初发明者的初衷是除草。
铸桥的人柱是传说,以前有一本李碧华的小说也是讲这个传说的。但牧场工行动是真实的,危害蔓延至今。
第35章引导犯错
彩虹药水持续地喷洒着,这意味着他们无法到隔壁的房间查看线索,或者冒着畸变的代价。
杨尔慈所说的故事令众人唏嘘,大家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战争不仅仅存在于发动和结束的那段时光里,曾经血流成河的土地,时至今日亦留有剧毒的陈伤。
毒药渗入地底,开成花朵,结成果实,最后用一代又一代的血肉之躯来代谢,来清除。
安无咎低着头,眼睛盯着自己的脚尖,他的脑子里不断地出现刚刚那个孩子。
他没有伤人,也没有做出npc的引导和任务发放行为,只是忽然出现,又忽然消失。
不像是被安排在这里等待他们的npc,更像是电影里困在旧处的幽灵。
小熊最后说的话还言犹在耳。
不只是刚刚那一句,是进入第二层以后,它说过的所有的话。
尤其是对乔希说的那一句,“晚上有马戏团表演,请小丑先生准时开门。”
他挽起袖子,看了看手表上的电子表,依旧停留在凌晨3点20分41秒。
除了他和沈惕,其他人的手上都没有表,走廊里也没有悬挂任何钟表,甚至连一扇窗都没有。
他们要怎么知道现在是白天还是晚上呢。
一定会有什么显示时间的东西。
“刚才那一半的房间你们试着开了几个?”安无咎问乔希。
乔希想了想,“只试了三间,都是锁住的,打不开,上面写了孩子们外出了。”
安无咎思忖片刻,“我们最终目的是逃离这所收容中心,但单层目的是要找到通往下一层的门,得到碎片。”
“上一层的门是在地上显示出九宫格之后才出现的,也就是说是南杉破解了空间幻局,最终在我和沈惕的空间里那座大门才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