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发现时,他就是这样,埋在沙地里,刚被风吹开。”
曲一弦了解了大概,挥挥手让他离开,等着警方过来,做完笔录再走。
沈青海一走,她下意识去摸烟。摸了个空才想起烟没了,顿时意兴阑珊。
傅寻车上有烟,但他没给曲一弦。
无论她在西北多身名显赫,在他的眼里,曲一弦仍是一个女人。这个“女人”没有任何贬义,单指性别。
他不想纵容她抽烟,哪怕她抽烟时风情万种。
“接下来的事,不是你能插手的。”傅寻往后,倚住车门。视线落下来,看了她一眼:“你等着公安取完证,进一步调查出结果,也算这事有了个交代。”
曲一弦脚尖划拉着细沙,闻言,和他对视了一眼:“你对我们救援的流程,挺熟悉的啊?”
“车队里除了跑敦煌线的,还有川藏线,新疆线。星辉不止是沙漠救援,还有雪山救援,就是自驾陷车了也归我们管。这么多年过来,没找到的,遇难的,数不胜数。”她掀了掀眼皮,似笑非笑:“每个都崩溃沮丧自责,忙得过来嘛我?”
她的语气慵懒,透着些玩世不恭的桀骜。
做救援,并不单纯只是救,也有救不了的时候。就是把自己搭进去,也不是没有的事。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做救援,就要有收尸的准备。不止替别人收尸,也可能是替并肩作战的队友,甚至是自己。
她只是可惜,他遇难时才二十五岁,正是人生另一幕戏开场的时候。如果他能平安回到他的城市,他会有一份体面的工作,有美满的婚姻,人生也许会有不如意,但不至于连这些可能性都没有。
就因为他的一念之差,葬身在荒漠之中,至死也没到雅丹魔鬼城。
——
回营地的路上,曲一弦情绪不高。
闷坐了半晌,似想起什么,问傅寻:“你接下来什么安排?”
傅寻眉心一跳,觉得这句话特别耳熟——上一回她这么问时,生生改了他的路线,搭他的车进荒漠找人。
果然。
她下一句又把他安排上了:“我得回敦煌一趟,你正好也休整下。住宿我帮你解决,酒店三星以上,堪比迪拜的七星酒店。”
傅寻忍了忍,没忍住:“你对七星酒店,是不是有误解,嗯?”
当然,三小时后他就知道了,对七星酒店有误解的,是他。
第14章
袁野收到消息,提前拔营。
他手脚麻利,留在营地的又大多是车队的人,三两下就把帐篷拆了个七七八八。
剩下的,装车的装车,扫尾的扫尾,一切井然有序。
曲一弦回到营地时,袁野已经收拾好了,就在路边等她。
见没她什么事,曲一弦连车都没下,手肘挎在车窗上,等袁野过来。
有风徐徐,把她鬓间未勾至耳后的那缕发丝吹得直搔她的下巴。她眯眼,在越发炙热的阳光下,打量着眼前这片临时驻扎过二十五人的营地——除了地面有被扫平的痕迹,没残余任何生活垃圾。
她满意地伸出手,摸了摸袁野的狗头。
袁野冷不丁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摸头,臊得耳根都红了,捋着头发,满脸抗议:“我的发际线都是被你给捋秃的!”
“捋秃了,小爷就给你买顶假发,又不是负责不起。”她坏心眼的,又摸了一把。眼看着袁野就快炸毛了,她招手,示意:“快上车。”
袁野不敢。
他做贼一样,悄悄地觑了眼傅寻。
他这动作虽然隐蔽,但曲一弦时刻留意着他的变化,自然发现了。
她循着袁野的目光看向傅寻,微微的,挑了下眉。
袁野这两天的变化,她不是没感觉。
只是时机不合适,曲一弦找不到机会去问他。
此刻心里一酸,拈醋道:“你什么时候这么讲礼貌了?让你上车就上车!”放完话,她转头,笑眯眯地:“傅先生又不是什么小气的人,是吧?”
傅寻勾了勾唇,回了句:“我是不小气,但我挺记仇的。”
曲一弦深看了他一眼,没什么所谓:“那就全记我账上,债多不愁。”
——
回程敦煌,照例是曲一弦负责带路。
不用找人自然不必再走能把人的肺都颠出来的戈壁沙丘,曲一弦给傅寻指了条最近的小道,只要翻过前面那座沙丘,很快就能驶上国道。
等上了柏油路,车身平稳。
曲一弦开窗伸了个懒腰,松泛松泛这两日被颠散了的筋骨。
袁野在后座,默默提醒:“曲爷,开着空调呢。”
“我知道。”她借着后视镜睨了袁野一眼,说:“手太长,不开窗我怎么伸展得开?”
行行行,您老说什么都有道理。
袁野闭上嘴,把外套往脸上一盖,眼见不见为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