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寻似刚想起来还没跟她形容过勾云玉佩的纹样,目光四扫,落在桌几上方的田字格练字本和铅笔上,顿了顿,示意曲一弦:“去拿来。”
曲一弦哦了声,很听话地去拿了纸笔。
她背对着傅寻,所以压根没留意,就在她起身那刻,傅寻微微挑了挑眉,若有所思的模样。
曲一弦把纸笔递给他时,内心有些不安:“这看着像是小孩的作业本啊。”
傅寻接过来,翻了翻扉页,漫不经心:“是啊。”
“这样不好吧?”曲一弦犹豫:“我给你去前头问你伏叔要点纸笔来?”
“不需要。”傅寻抬眼,一双眼一瞬不瞬地盯住她:“做亏心事了?”
曲一弦下意识摇头,反驳:“没有。”
傅寻低笑了声,转着笔尖在指尖上滑过,最后笔帽抵着田字格的练字本轻轻点了点,开始举例:“正常情况下,我让你替我去拿纸笔,你的反应只有两种:一是心不甘情不愿地扔过来;二是赖在椅子里动也不动,反问我‘你那两只手是白长了’?”
他推理完,不怀好意地反问了一句:“我说的对不对?”
曲一弦:“……”
她沉默数秒,一屁股坐回太师椅里:“那你是画还不画?”
傅寻思考了会,问:“我画的话,你今晚和我一起吃饭?”
曲一弦面无表情地和他对视了一会,抬手抽走他手里的练字本和铅笔,随手压在了掌下:“不画不画不画。”
傅寻似笑非笑,半点不着急地看着她。
……
几分钟后,经过一番激烈思想斗争的曲一弦认命地把练字本塞回他手里:“画,陪你吃!”
傅寻正用茶碗的碗盖轻刮着浮起的茶叶,也不见他喝,就一手端着茶杯一手划拨着茶水,像在打发时间,又像在等待什么。
闻言,他不惊不怒,情绪更是没有半点变化。放下茶盏,把她硬塞过来的练字本摊直抚平了压在腕下。
那副从善如流的模样,就跟预料到曲一弦最后会妥协一般。
曲一弦无端地有些丧气。
她横着走惯了,头一次遇到傅寻这样软硬不吃,仿佛所有事都胜券在握的人。耍横耍不过他,以德服人吧……哪次到最后不是她妥协的?
也就这张她平日里最不放在心上的脸,居然还能对傅寻有点用……悲不悲哀?
傅寻提笔,在空白的纸页上勾出线条。
余光扫向曲一弦时,她已经暴躁完,重新安静下来,托腮拄着下巴看他画玉佩。
她看得认真,眼里像是有光,光在她的眼底汇聚成河,像一条流动的银河,微微发亮。
傅寻很难不分神。
他的祥云勾到一半,嘎然而止。
铅笔的尽头是比别处更浓一些的线条,像断崖似的,再往下就是空落落的悬崖和深渊。
曲一弦的目光也随之一停,抬眼看他:“怎么不画了?”
“细节忘了。”傅寻敷衍地找了个借口:“等晚上,我回酒店了找找细节图。”
“晚上?”曲一弦立刻被转移了关注点:“下午不回去?袁野和姜允还要来呢。”
“没这么快。”傅寻抬腕看了眼时间,估算了下:“大柴旦是不是有人留下盯着他们,谁也不敢保证。袁野的车,从补胎到上路起码是中午了。大柴旦过来有多少公里,需要多少时间,你比我更清楚。”
曲一弦是清楚。
除去路上在景点停留的时间,等袁野到敦煌起码是傍晚了。傍晚入城,指不定那些眼梢会在哪里等着他们。
“那下午什么安排?”她问。
傅寻勾了勾唇角,说:“我带你去见见南江人。”
南江人?
曲一弦心思急转。
南江人在敦煌长期居住的,她基本都认识。需要傅寻引路的……她只知道一个。
她眉梢轻挑,颇有兴致:“你是说南江放高利贷的?”
——
离开伏泰在北城的古玩鉴定所后,傅寻开车,带曲一弦进了敦煌最豪华的五星级酒店——敦煌大酒店。
曲一弦下车后,犹有些感慨地回头望了望敦煌大酒店金碧辉煌的大堂:“有钱真好啊。”
傅寻倾身,按下电梯键,转头看她:“我也很有钱,不考虑下?”
曲一弦嗤笑一声,反问:“不是自己的钱,能花得安心?”
电梯“叮”了一声在一楼大堂停下,傅寻先她一步进电梯,按下楼层键后,他似不经意般提了提:“袁野说你有一年的愿望是想嫁给印钞机。”
曲一弦:“……”
能别提这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吗?还不准她有个不切实际的中二时期嘛?
她透过电梯光滑的镜面偷撇了眼傅寻,不动声色转移话题:“我们这么高调地进来,不会被探索者那批人盯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