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啊?”
徐方亭没有立即接,但有只小手抓过来了。
谈智渊满意地笑:“你拿着就知道了。”
“不能拿,”她小声警告谈嘉秧,抢过盒子匆忙打开看一眼,一对石榴红耳饰,似钻石应该非钻石,不知材质,反正比她的廉价水钻质感优越,“这是干什么啊?”
“送你玩。”谈智渊坐正回去。
方向盘中央有一块盾牌型图标,十字分成四格,黄红相间,中心似乎还有一个图案,徐方亭看不清。
红灯还差60秒。
徐方亭要盖上还给他,谈嘉秧摸过来,差点抠出来,她只能举高单手合上。
“送我干吗,我戴这个会被谈嘉秧摘掉放嘴里的。——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能要。”
谈智渊说:“不贵重,就小玩意,我们家族公司就做这个的,珠宝生意,你不知道吗?”
徐方亭冷笑道:“我就一个做保姆的,哪能知道那么多。”
“你也该好好打扮自己,不然白瞎了这么好的年纪和相貌,一转眼就青春不再啊,小徐。”
徐方亭想直接用盒子砸他,“我就一个做保姆的,又不是选美,打什么扮啊。”
谈智渊轻轻摇头,笑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保姆就是东家的门面,人家一看保姆的打扮、审美,侧面就能知道东家什么水平;反过来也是一样,高端保姆才配得上富贵人家。你看人家国外就叫管家,多高级啊。——而且女孩子打扮得漂漂亮亮,会有更多好机会。你刚来大城市,不太懂了吧。”
拖鞋交替敲了敲皮质地毯,徐方亭说:“我东家心宽仁厚,没那么多要求。”
倒是在榕庭居见过一个阿姨,染色短发时髦清爽,常戴一条珍珠项链,上下装很少有大块花纹,她原以为是一位年轻的奶奶,哪知也跟她一样。但也有不少打扮普通的保姆,这个问题可能还是跟个人有关。
红灯放行,谈智渊扶着方向盘转弯,在路边停车。
徐方亭背上包,把耳饰盒搁扶手箱上,“麻烦你啦,谈嘉秧伯伯。”
谈智渊看了眼盒子,笑笑没有强塞,“考虑一下我的提议,不会亏待你的。”
“去跟我东家说吧,你们比较熟。”
天已放晴,徐方亭往手腕套上装雨伞的塑料袋,抱着谈嘉秧退出去。然后关上门,穿着拖鞋,昂首挺胸走进汽车开不进的小门,暗骂了几声神经病。
把谈嘉秧准点送到星春天,徐方亭到厕所的墩布池洗脚,小腿沾了不少泥斑,她仔细搓了一会。
蓉蓉阿姨进来,呀了声,笑道:“我还以为是谁。——你可以买双像我这样的拖鞋,这样雨天就不会弄脏了。”
蓉蓉阿姨伸脚给她看,鞋子前半部分全包足面,开了不少洞洞,脚跟有一圈可活动的箍。
徐方亭问:“这个叫什么鞋?”
蓉蓉阿姨说:“就叫洞洞鞋。”
“贵不贵啊?”
“不贵,我买这双就二三十块。”
徐方亭笑了,车上的郁闷终于一扫而空。蓉蓉阿姨打扮也没有珍珠阿姨讲究,只是擦了粉底和口红。
果然还是阿姨们才能体恤同类,不会笑她土里土气。
下课时天气比谈嘉秧给面子,没有下雨,地板半干。还没到下班高峰,徐方亭便带他乘地铁。地铁空间宽阔,新奇东西比出租车多,谈嘉秧尤其喜欢盯着关门的警报闪灯,相对安分许多。
徐方亭跟着一个同龄男孩的妈妈在电梯口分别,学着小孩口吻说:“明天见。”
哪知男孩妈妈说:“我们明天不来了。”
徐方亭诧然,“为什么啊?”
“我们要去住院,妇幼那边,”她说,“就在这个站的另一个出口。”
徐方亭依旧懵然:“住院……是干什么?”
“也是上课,一天的课,还有做经颅磁,扎针,但是医院要求住院。我们都是半个月住院,半个月去星春天。”
徐方亭不知道怎么接话,毕竟不太认同:“这样子……”
这下轮到男孩妈妈惊讶:“你不知道吗?星春天里面的孩子很多都是住院一段时间,然后再回去上课。有些一天还跑两三个地方上课。难道你们只在星春天?”
“对啊……”
徐方亭想到徐燕萍当时所处环境信息闭塞,可能也有从众心理,带着她哥辗转各地,求了许多偏方。哪怕现在,“在哪个机构多久就出语言”这种说辞仍是家长的兴奋剂和机构最好的广告,引人蠢蠢欲动。
下一层隐隐传来列车即将抵达的提示,徐方亭抱起谈嘉秧准备下扶梯,“跑太多地方太累了。——车来了,先走了,拜拜。”
*
回到榕庭居,谈嘉秧已经养成坐到儿童椅脱鞋的习惯——一方面也拜内核性的刻板思维所致——徐方亭放下背包,之前情急穿了拖鞋出去,赶紧光脚拎着拖鞋到厕所,上上下下刷干净。
完事洗了脚,在门垫差不多踩干鞋底才出来。
凉鞋有粘扣,不能直接拔,谈嘉秧也才磨蹭完。
谈韵之从楼上下来,一手扶扶手,一手拎着他的深蓝水杯。
“你们去的时候坐我哥的车?”
徐方亭意外道:“你竟然知道!”
“我刚好看到。”
徐方亭停在厨房门口,谈韵之在楼梯旁的冰箱接冰块。谈嘉秧听到咚咚的声音立刻跑过来,别的小孩可能看冰块掉下来,他偏要从出冰口往里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