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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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否活着没人在乎。」

「没有人ai我。」

「其他人没有我会活得更好。」

「我再也无法忍受了!」

「si亡会是什麽滋味?」

「我真希望躺下去永不醒来——」

我猛地睁开眼,从床上坐起身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就像是刚经历一场激烈运动,心脏急速跳动着。

梦里那种无法挣脱的窒息感,即使在我惊醒後仍然笼罩着我,压得我肺部生疼。

我摁开手机看了眼时间,凌晨四点五十七分,离我的闹钟响起仅剩三分钟。

脸颊有点凉意,我抬起手背胡乱地抹去,我并不想起床,也不想出门,但我乾瘪的荷包正催促着我快点动作起来。

刷完牙、洗完脸,今天是星期六,我换好衣服,出门去附近一间早餐店打工。

一直忙活到中午十二点多才终於可以稍稍停下来休息一下,早餐店位在溪湖镇最热闹的街区里,所以才会生意如此火爆。

收拾完毕下班,我拿着免费午餐回到家里,随便吃一吃,换了件衣服,大约一小时後,我又出了门,去我的第二份假日工。

我的第二份兼职工作在加油站,位於小镇的高速公路交流道旁,车流量大的关系,这里设有加油站,是整个溪湖镇唯一一间。

这里倒b较正规,因为我是未成年,老板碍於法规,原先并不想聘用我,觉得麻烦,最後还是我告诉他,我双亲过世,父母留下的遗产只剩债务,我只能选择抛弃继承,用身世来让他可怜可怜我,消费自己。

我也只是尝试一下,毕竟谁又在乎谁是不是孤单一人、是不是毫无依靠。

不过老板最终还是录用了我,并且给我一小时多两块钱的薪资待遇,我非常感谢他。

而这里的人也和其他人一样、和学校里的同学一样,总觉得我是个奇怪的人,怪咖一个,大夏天里还穿着长袖长k,整个人感觉yy沉沉的,肯定有什麽jg神病,像是从jg神病院里出来的人。

呵,我怎麽知道的?当然是我听到的。

类似的话也曾在班上某几个同学嘴里说出来,虽然这些同事和班上同学一样,其实也并没有实际上对我做出什麽霸凌行为,但是我仍然可以感受到我很明显被他们排挤,没有人会想和我当朋友。

算了,反正也不重要,就这样吧,没人在乎。

两天假日都在工作中度过,几乎不会有空闲下来多余的时间,所以我基本上都是利用学校能自习的时候,或是放学後回家到睡觉以前的时间来读书。

现在的我很难专注去做一件事,包含我最喜欢的事,画画。

从小我就喜欢画画,後来还喜欢画设计图,幻想着有天成为室内设计师,或是图样绘画师之类的。

从什麽时候开始,其实我好像也没那麽喜欢画画了?

我不知道。

我甚至不知道,我这一天天都在过的什麽日子,我按照能活下去的步骤生活着,打工赚钱、读书考试只为了拿奖学金减轻生活负担、象徵x摄入一些能维持身t运作的食物——然後呢?

然後直到高中毕业,高中毕业然後呢?

考大学,那大学学费呢?还有住宿费呢?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撑不撑得到那个时候。

高三的步调很快,紧锣密鼓的复习与考试,马上就快到期中考了。

那个进我们班的转学生听说不但加入了学校游泳队,社团还参加了吉他社,在这段期间里瞬间一跃成为南淮高中的风云人物。

放学後的篮球场经常聚集不少人,大多是nv同学,所有人都在看陈星皓和他新交的朋友们打篮球。

这天我背着书包往学校後门走,拿着单字小本背单字,有个人从我身後跑过去,擦身而过时撞到了我。

手里的小本子飞了出去,掉在走廊上,我一个趔趄,差点往前摔倒。

霎那间,摔倒在地後可能会产生的丢脸、尴尬场景在脑海里上演了遍,我紧张得胃剧烈绞痛了下,我急忙稳住身子,好一会才缓过来胃那gu子疼痛劲儿,心里庆幸着还好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摔一跤。

「啊,对不起、对不起!」一道温柔的声音响起,「抱歉啊,我跑太急了。」

撞到我的是个皮肤白皙,眼睛圆圆的nv生,她长发披肩,长得十分清秀好看。

她捡起我的小本子递给我,我瞟了她一眼就低下头,接过单字本,「没、没关系,谢谢啊。」

她又和我道了次歉,就很匆忙地往c场那边跑走了。

单字本因为砸到地板上有些脏了,我把残留纸张上的灰尘拍了拍,重新翻开刚才看的那页,沿着走廊继续边看边走出了後栋。

学校後门位於c场旁边,由後栋走出来,经过篮球场就能到达後门。

此时鼎沸的人声从篮球场传来,我站在一楼走廊与平地之间的阶梯上,从单字堆里抬起头,透过人群往场上望去,隐隐约约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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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几个男生或运球、或传球、或投篮着,运动鞋在地板上发出的尖锐摩擦声间或响起。

因为隔着些许距离,场上几人的面容看得并不清晰,但可以看出男生们的身高至少都有一米八,十七、八岁的少年正热烈地挥洒着青春。

我盯着涂着蓝se颜料的篮球场出神,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不只是与这个学校里的所有同龄人迥然不同,是个异类,甚至是和整个世界都格格不入——

我就像是多出来的一个人,暮气沉沉,行屍走r0u地活在世界上,没有任何擅长的事、没有我能做好的事、没有开朗yan光的个x、没有存在的价值,地球少了我还是会转——

或许我的确应该在医院里听到妈妈被医生宣告不治的那天,去牵妈妈的手一起走的,也许si亡就像电视剧里拍的那样,灵魂会走进一团光亮里,会从此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

一阵陡然提高音量的欢呼声响起,把我神游的思绪拉了回来,脑子晕乎乎的,还有些疼,宛如灵魂刚剥离躯t,却又强行附t回来。

应该是有人投篮投进了,引起众人的欢呼、掌声,这才是被世界需要的人,众人所追捧、喜ai的人,是充满光明的日与月,而不是黑暗孤僻的我。

我从人群旁边走过去,以我一贯的姿势,垂着头、微微弓着背,路过与我无关的世界,像一个透明人慢慢隐去。

爸妈si後,叔叔成为我的监护人。

因为我的爷爷nn在我出生前就过世了,我又是独生nv,没有b我年长的兄姊,所以理所当然监护权落到叔叔身上。

但叔叔和爸爸的关系非常不好,可以说是已经几十年不相往来了,爸爸罹癌化疗两、三年,几乎耗尽家里的所有财产,当时也找过叔叔借钱,却被狠狠拒绝。

而在我爸妈接连过世後,叔叔并不想帮他哥哥,也就是我爸,抚养我,但因为我们家的房子已经被法拍了,我真的会流落街头,他才在租屋网给我找了间便宜的房间,帮我支付了一年的房租和押金,之後就消失无踪,再也没有出现。

其实我是可以寻求福利机构帮助我的,但我不敢去,不想麻烦别人,我就自己想办法找打工,赚钱养活自己。

我想把一年的房租和押金全部还清给叔叔,现在已经快攒够了。

还清之後呢?

好像这个世界已经没有我的事了。

我总感觉我的时间和意识已经定格在两年多前,国中毕业的那个暑假。

爸爸过世後没多久,妈妈因为长期过劳而病倒,进了医院的那个暑假。

过劳的原因是妈妈每天工作都至少十五、六个小时,只为了逐渐捉襟见肘的家庭经济状况,维持生活。

我国中放学回家,基本上很少能见到她,出门上学时她又是刚下班到家睡觉,之後睡没多久又需要赶快起床去上班。

每天晚上我都能听到令我心酸不已的声音——关门声。

晚上躺在床上准备入睡时,听到那声「砰」的关门声都会令我鼻头一酸,几yu落泪。

每日每夜不辞劳累的她,为了丈夫、孩子,为了整个家庭,咬牙努力工作,我很心疼妈妈的辛苦,却无能为力,只想快快长大,好去赚钱分担家里,不再让妈妈受苦。

是什麽时候白雪悄悄染上她的发?是什麽时候她的手掌变得粗糙、满是老茧?是什麽时候母亲的脸被岁月践踏得满是g0u壑——

「砰」,不大不小的声音又窜入我的耳里,似是有一根针突地扎在心口上,疼痛难忍。

接着是医院里医生用毫无起伏的语调告知我噩耗的嗓音响起,脑海里一阵一阵尖锐的警报声回荡着,四周彷佛有什麽东西正在坍塌,蓦然变得一片漆黑。

我没有及时挺进新生活,也没有及时返回旧时光,而是横跨於时空、穿梭於宇宙黑洞,思考我可能成为的某种人,演变出某种状态,并一鼓作气将「她」演到底。

我侧头躺在枕头上,温热的sh意顺着脸颊滑落,嘴里嚐到一gu咸咸的味道。

我紧闭双眼,真希望躺下去睡着後,永不醒来。

期中考成绩出炉,转学生因为糟糕的成绩表现,被班导叫去了办公室。

我查看我的成绩,同样是班级第一,这学期的奖学金肯定仍旧非我莫属。

午饭时间,其他同学们端着饭聚在一起边聊边吃,我坐在自己位置上闷头吃着,今天我是值日生之一,吃完要赶快去抬餐桶。

餐桶总共有四个,一般由四人一人一个抬去回收处,而汤桶基本上就是四个里面最重的,最没人想搬,更多时候是其中一个值日生多帮忙一起抬,或是抬汤桶的人找朋友帮忙。

每次轮到我和他们一起做值日生时,明明就快到回收餐桶的截止时间了,他们依然慢悠悠吃着饭,期间聊到开心处,在那边放声大笑着,丝毫不见要履行值日生义务的样子。

所以我都是默默自己来回走,把餐桶一一抬过去,从三楼下去一楼,再从一楼爬回三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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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来搬最後一个汤桶,今天的汤桶特别重,应该是天气炎热,没什麽同学要喝汤所以才这麽重。

我能自己完成的事,绝对不想麻烦别人,实际上我也不敢去和别人开口寻求帮忙。

把桌子擦乾净,处理完所有要收拾的之後,就剩搬这个汤桶,而我两手向上出力,试图把汤桶抬起来,却发现它纹丝不动。

我在教室窗外像个滑稽的小丑,连个桶子都搬不动,我低头盯着不锈钢桶子,心中着急,不敢往教室投去目光,总感觉教室里的同学们正以嘲笑的眼神看着我在ga0笑表演。

头又痛起来了,我又开始在心理纠结,是不是该找人帮我,可是要怎麽开口?又要找谁?谁会愿意帮我?如果被拒绝了会很尴尬吧?

劈哩啪啦一串问题砸在脑门上,直要把我砸晕。

犹豫间,我又尝试抬一次桶子,依旧纹丝不动。

有人在旁边突然开口道:「你要搬这个?我帮你吧?你一个人哪有办法。」

我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到,转头望去,其实是低着头转过去,没有看对方的脸,但我从声音认出是陈星皓,我连忙说:「没、没关系,我自己可以……」

隐约听到他好像「啧」了一声,我脑袋当机,瞬间闭嘴,接着他似乎说了句什麽,但我太紧张了,没有听清,只见他轻松地抬起了桶子,迳自从楼梯下去了。

我猜他应该是刚从导师办公室回来,他又正好再次目睹我连个桶子都搬不起来的滑稽样子,他刚刚是不是不耐烦啊?是不是不耐烦地「啧」我一声?

我抠着指甲,盯着走廊地板发呆。

有人从教室走出来,「你都帮我们抬完餐桶了哦?谢啦。」

我没去看他,更不想理他。

我知道这些同学也只是走个过场,没有诚意地道个谢之後,就能心安理得继续利用我——利用我这该si的软弱的个x。

但我不敢不回覆别人,我摇摇头,「没、没事。」

我刚把走廊放餐桶的桌子靠墙归位好,班导师派来叫我去办公室的人走过来,让我等等过去找她一下。

因为午休时间快打钟了,不能在走廊游荡,我快步去了办公室,刚踏进去时,钟声正好响起。

「老师好。」我拘谨地打了声招呼。

「思晴来啦。」丁诗琦从位置上抬头,「快过来这边坐吧。」

丁诗琦很喜欢我,因为老师们一向喜欢乖巧听话成绩好的学生,而我恰好都符合老师眼里的好学生条件,所以她才会直接任命我当她的小老师,虽然我很不想,但我也拒绝不了,毕竟我总是拒绝不了任何人。

「老师叫你来其实是有件事想拜托你。」

我一听这话,感觉到心脏扑通扑通地突然加快起来,呈现一种不正常跳动的感觉,下一秒老师说出的要求,像是不祥的预感被应证一般,大脑立刻不停叫嚣着拒绝。

「老师想麻烦你帮忙辅导一下星皓,他的期中成绩不只是班级垫底,更是校内排名末尾。」

「当然,你也需要有自己的时间,所以老师想说,就麻烦你一周两次,午休时间辅导他一小时就好,这件事我会再跟他说。」

凭什麽?我在心底吼道,我不想当这劳什子小老师、不想当好学生、不想当烂好人,更不想帮同学辅导课业!

我甚至都不想活着了。

明明班上也有成绩差的学生啊,老师偏偏就对这个转学生上心?

果然是身分有别啊,不凡的家庭背景,就可以受到别人的欢迎,再加上yan光开朗的个x,轻而易举地就能获得无数追捧、关ai,不像我这只无家可归的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没人喜欢,只配待在y暗水g0u里,得过且过度日。

我表面平静,乖巧地点点头,「好的老师,我知道了,我会帮忙辅导陈同学。」

这下好了,要去和他说话?这实在是尴尬得不行。

平时和陈星皓根本没有在交流,我想,他会乖乖听老师的话吗?如果我先去找他,他不愿意复习,那岂不是很尴尬?

也许……可以等他自己来问我?

对了,等他自己来找我,我就不用过去找他,这样也b较不会尴尬,对,就这麽决定了。

时间过去两个礼拜,证明我果然没猜错。

陈星皓完全没来找我说有关辅导的事,他吃完午饭直接倒头就睡,压根当作没这回事。

还好我没去找他,不然又该尴尬si了。

绝对不可能是班导没跟他讲,但我也乐得自在,不用去帮他复习课业。

可另一方面我又有些心惊胆颤,如果班导发现了怎麽办?我该怎麽跟她解释?她会不会生气於我?怪我没有做到答应她的事情?

我又做恶梦了。

我梦到我站在医院里,半夜寂静的走廊上,耳边骤然响起一阵阵急促的哔哔声,彷佛是我的心脏停止跳动,生命监测器发出的警报声。

我跌坐在地,刺眼的灯光在天花板上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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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眼中逐渐模糊成一团,我张大着嘴,用力呼x1,气管却犹如被堵塞住一般,半点空气都进不去肺里,我感觉我就快要窒息而si了——

「思晴?王思晴?」

我从放空的思绪里回过神,抬头望向讲台,数学老师正看着我,让我回答期中考卷的第二十三题,因为他说全班只有我一个人写对。

为什麽只有我写对,我就要站起身回答问题?这对我不啻於是一场凌迟酷刑。

同学间将会只有我突兀地站在教室中,并且鸦雀无声的课堂上只余我一人的声音,所有人的视线都将集中在我身上,各种眼神将我千刀万剐、剥皮剜r0u。

我极力压抑心中恐惧,并想去遏制住颤抖的手指,却无济於事。

「这题的三角函数利用公式解或是配方法,可以求得……」我尽量麻木神智,诵经似的说出我的解法。

数学老师一脸满意地点着头,听完後,当众表扬了我。

我没听清楚他具t说了什麽表扬我,我只觉有些口乾舌燥,手脚冰冷发汗,一gu刺痛麻痹的感觉在四肢百骸中发散。

在讲完後,我立即坐回椅子上,急速的心跳久久平复不下来,我吞了吞口水,却突然被自己惊吓到,差点以为整间教室的人都听见我吞咽口水的声音。

真希望课堂上的老师们,最好都不要叫我站起来回答问题,明明我的数学成绩也不是顶好的,老师表扬我,也只会令我如坐针毡罢了。

我握紧手中的笔,努力在接下来的课堂里专注听讲。

中午吃饭时间,班导拿着她依照期中成绩新安排好的座位表过来,让大家吃完午餐抓紧时间挪动位置。

成绩越差,座位越靠前,成绩越好则反之。

一般我都不必挪位置的,因为我的成绩变动不大,基本上都是继续坐在靠教室内的最後一排,最後一个位置上,最适合我的位置。

丁诗琦把我叫过去,特地指了指座位表告诉我,她把我安排到陈星皓隔壁桌,方便之後交流课业。

我的新座位变成靠走廊数过来第三排,靠讲台的第一个位置,陈星皓则在隔壁,第四排的第一个位置。

我轻蹙眉头,心中不悦,我喜欢坐在最角落,如今又要因为辅导他这件事,ga0得我要配合他的成绩坐到这麽靠前,後背整个对向全班同学。

我乖乖地回了句「好的」,回到座位把碗里的几口饭菜,随意扒拉进嘴里,就开始收拾东西。

挪座位是连着课桌一起挪动,因为课桌本身就很重了,把ch0u屉里的课本、考卷整理出来的话,可以减轻些重量,等一下换位置时才b较好移动。

不一会儿,教室里桌脚摩擦地板的声音此起彼伏地响起,我费劲地把桌子挪定位,准备再把东西整理回ch0u屉时,却发现隔壁没人挪过来,空了一小块空地在那边。

此时正好有人在教室里喊道:「谁坐这里的啊?跑去哪里了,不赶快来搬他自己的桌子,我要坐这里欸!」

「那是陈星皓的座位啦!他刚刚下课就跑出去了,应该是去二年甲班找他的新nv朋友了啦!」

顿时班上发出一阵揶揄的笑声,之後那人也只是把陈星皓的座位推到一边,继而乔好座位坐了下来,做他自己的事。

我犹豫了下,我是不是应该要去帮他挪一下位置?毕竟老实说,陈星皓也算是帮过我两次了,只是搬个桌子,没什麽的。

对,没什麽的,不用尴尬,班上同学不会去注意到的。

我趁着陈星皓桌子旁边的同学离开时,赶紧过去搬起那张桌子。

沉得要si,这张桌子。

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教室里被各个同学课桌椅堵得水泄不通的「交通道路」中,终於把那张桌子挪到它该待的位置上。

最後把他的椅子靠回桌子後,我迅速坐回我的座位,心跳如擂鼓,我心里不断说服自己,没事,没有人会在意你,没有人会在意你在g什麽。

我刚把课本全部收进ch0u屉,隔壁桌的那个转学生从外面回来了。

他一看到教室里乱七八糟的景象,有些课桌还处在移动中,瞬间明白现在班级里正在进行换座位。

陈星皓刚踏进教室,就有人眼尖地看见他,立刻被好几个同学包围了。

「喂喂陈星皓,你真的在和廖以馨交往吗?」

班上倏然一片寂静,所有同学皆竖起耳朵,等着听八卦。

陈星皓挑挑眉,「是啊,那天我刚结束训练,她跑来游泳池外给我情书,让我跟她交往,我就答应了。」

「那是校花耶!居然被你摘下来了!」

「是吗?」陈星皓问道,「她是校花?」

「哦拜托,你不会不知道吧?廖以馨长得那麽漂亮,不然你怎麽答应跟她交往?」

「我上一个交往的校外的那个分手也有两周了。」陈星皓耸耸肩,嘴角挂着一抹不羁的笑,「我看她情书也写得不错,就答应了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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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就这样又聊了一会儿,我偷眼朝陈星皓瞧去时,却发现他正往教室後走,应该是在找他的课桌椅。

我赶紧收回目光,装作不知情的样子,心里面却紧张得要si,祈祷他不要问是谁帮他搬的,也祈祷刚才确实没有人看见是我搬的。

我低头看着课本,耳朵极力往那边听,可又再次嘈杂起来的教室里根本无法听不到陈星皓他们还有没有再说话。

我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午休时间快打钟了,我不敢转头往後面望去,陈星皓也没走到我隔壁来。

我立即收起课本,打算先趴下来佯装睡午觉的样子,等一下再t0ukui看看他走回座位後,我再起来看书。

早自习写完日常复习卷之後剩余的时间,以及午休一小时,我会用来读书,因为我放学後要去加油站打工,假日也整天被绑住,所以我能用来念书的时间少之又少。

可我又要维持成绩,我要拿到那笔奖学金,这样离我攒够还叔叔的钱就能更近一步,所以我必须抓紧所有空档复习课业。

我用校服外套盖住自己的头,趴到桌面上,铃声响後,教室里逐渐安静下来。

从外套空隙中,可以看见一双修长笔直的腿走了过来,我瞧见陈星皓走到我隔壁桌,他站在走道上停了片刻,接着才坐回座位上。

我松了一口气,又趴了大约三分钟,才轻轻拿开罩在头上的外套,小心翼翼翻开课本,不发出一丁点声音。

我翻开国文课本,读完一遍课文之後,将不熟的词语及注释抄写到笔记本上。

午休时间没有半点人声的教室,仅有老旧的电风扇在天花板上吃力运转的声音回响着。

同学们趴在课桌上渐渐睡着了,有轻微的鼾声不知是谁发出来的,风从窗户外面还有门口灌进来,吹散些许热意。

我嗅着风里带来的清新空气,顿觉神清气爽,我闭上眼睛,感受着风轻柔地拂在脸上、身上。

当我重新睁开眼睛时,眼角余光却瞄到走廊有个身影走过来,是丁诗琦。

我愣了下,整个身t如同一座石雕般僵y住。

我si盯着桌上课本,脸se苍白,一gu无形的恐惧笼罩住我,我心里不断地想,怎麽办?怎麽办?!

正吓得不知所措时,丁诗琦已经从教室门口走了进来,我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只听她以气音说:「思晴,你跟我出来外面一下。」

我心脏剧烈跳动着,往隔壁桌瞥了一眼,陈星皓的正脸对着课桌趴着,看不出睡着没有。

我紧张兮兮地跟着班导出去,心中暗忖,她会用什麽话来训我呢?

可是我也没错啊!是陈星皓自己不主动过来找我学习的,跟我有什麽关系?

我在老师心中是不是就变成一个坏学生了?

又不是我故意不辅导他,老师不应该怪我、不应该……

「思晴,老师知道你是个乖孩子。」

我们走到距离教室大约五米的半户外平台,老师开口打断了我纷飞的思绪,我悬着的心终於慢慢落下,庆幸老师并没有要怪罪我的意思,心跳渐渐平稳下来。

「是不是陈星皓不愿意跟你一起学习?」

我垂着眸,心中挣扎着不知该如何回答,其实他也没确切说他不学,只是我们两个人谁也没主动提这件事。

我略轻地点了点头,又像是没点。

「唉,我就知道。」丁诗琦摇了摇头,「这孩子前阵子还被纠察队抓到在後栋一楼厕所ch0u菸,被开了张单、记了支警告,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我并不在乎,只是沉默地听着老师继续说。

「时不时翘课被记的警告b被抓到ch0u菸还多,三番两次翻墙出校,学校调阅监视器後找上我,让我管教,可我也管不了他啊。」

丁诗琦不断在叹气,「只剩学习成绩方面我能多费心思救救他,你是老师的好帮手,不论陈星皓成绩有没有好起来,老师这学期都会给你记一支大功的,如果成绩有提升就再好不过了……」

「下周二中午午休,我会亲自把他揪到实验教室,你就先带课本考卷过去,好吗?」

我对於辅导陈星皓这件事已经心无波澜,并对她口中的记一支大功嗤之以鼻,大功能换得了钱吗?

我只是再一次当我的好学生,乖巧地应下:「好的老师,我会多帮忙辅导他的。」

反正再不行,老师也会b我去找陈星皓,去劝他和我一起学习吧。

无所谓了,到时候去了实验教室,他要真是不想学,我也不用教。

我曾告诉自己,爬满我手臂上的痕迹不是自卑与痛苦留下的g0u壑,是这个世界对我做出的伤害,是这个世界箝制住我的手,b迫我一刀一刀g勒出的纹路。

可每当我低头一看,深浅不一的疤,一道一道就这样嵌在皮r0u里。

每一道,我都不记得缘由。

我就像个局外人,是这个世界中无能的、b不上他人的、多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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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常常在想,人为了什麽而活在世上?我又为了什麽活在世上?

是因为父母将我生下,所以我就要活着。

可是他们都si了,抛下我了,独留我一人面对这个世界,活在这吃人的世界,由外而内将我啃噬殆尽。

那我活下来做什麽?

我没有什麽远大的抱负,光是为了活下去对我而言就是种折磨。

像是分裂出双重人格,每每其中一方生出强烈想一了百了的念头时,在潜意识中却也彷若分离出另一个人格来竭力抵抗。

只是当所有方法都失效时,我只剩下伤害自己来解除这些负面又杂乱的情绪,是解药,也是毒药。

我坐在床缘,手臂靠在大腿上,尖锐的刀片划破肌肤。

注意力全在於身t这块地方,其他什麽都不会有——脑子一片空白。

我开始割,缓慢地划下约莫两公分长的伤口。

很痛,我再割深一点,痛更多了。

我ch0u离刀片,感受到伤口上的痛蔓延全身,那儿开始流血了。

流血意味着我伤得够重,这种生理上的疼痛足以驱离那些缠绕在我脑海里的痛。

我紧绷着身t,全身上下竖起了寒毛,身t微微颤抖,我艰难地喘息着。

我认为这麽做可以感受刀锋的每一个锯齿撕咬着那一小片皮肤,撕咬开後持续的每一阵痛楚都是感受自己存在的证明,并从原本麻木痛苦的状态中苏醒。

也许我并不是痛,嗯……更准确来说,可能这不是真正的痛。

当jg神上的痛苦被身t的疼痛掩盖,实际感受到的是心灵暂时松懈的释放感。

好痛,但是我需要这个痛。

血从这条划痕涌了出来,沿着手臂流下,滴落在地板上。

血ye呈现暗红se黏稠状,我把手臂倾斜,血因此分支出几道细长的血流,而这几道血流汇集到掌心里,把整个前臂与整个手掌都染红了。

这是一种「掌控」,掌控痛的程度、流出的血量,抵抗我那另一种人格、抵抗那慌张、绝望、难堪的回忆。

这时我才明显感受到自己仍是活生生的人,不是行屍走r0u的一副躯t。

疲惫就像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渊,而我一头栽了进去,越陷越深,脑子终於停摆了。

在自我惩罚中品嚐到一点愉悦解脱的滋味,从痛楚中得到释然。

我重重地往後仰躺,摊在床上,x腔像是被几十公斤重的哑铃压着,肺部滞闷到难以呼x1。

中午吃完饭,我收拾东西去了实验教室。

实验用器具在几张桌子上堆放着,透明容器在略微y暗的光线中,反s着一点白光。

我把门虚掩上,打开教室的电灯。

午休钟声响後过了大约近半小时,陈星皓才姗姗来迟,与跟在他後面的丁诗琦一前一後进了教室。

「抱歉啊,思晴,等很久了吧?」丁诗琦略带歉意地看着我,转头对着陈星皓说道:「我跟你说多少次今天必须跟着思晴学习,你倒好,让我跑遍学校找你,快跟思晴道个歉,人家这麽热心,愿意帮你辅导,你还让她等那麽久。」

闻言,我一下变得坐立难安起来,在他们进教室後,我就一直低垂着头,此刻我抬头仓促地瞟了眼陈星皓,只见他一副漫不经心、吊儿郎当的模样,双手cha兜朝我望了过来。

在即将与他视线相接的刹那,我被惊得立刻垂下目光,不敢与他对视。

「不好意思啊,我忘记了。」他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

我又被惊吓了一次,因为我根本不想要别人的道歉,那只会让我感觉尴尬,而且老师让他跟我道歉,会不会因此令他在心里记恨上我?

我连忙道:「没、没事,没关系,我没等很久,不、不用道歉。」

之後的半小时里,就是丁诗琦站在旁边盯着陈星皓,陈星皓听我讲题中度过。

我的声音仔细听来其实有些颤抖,但我尽量以平静地语气说着,终於在讲完最後一道题後,钟声响起,像是在宣告我的酷刑终止。

我长长地吐出一口憋闷在心底的气,听着丁诗琦在一旁说:「以後固定周二与周四过来实验教室,听到了没有?」

「听到了。」陈星皓懒洋洋地回应。

「不要以为你爸妈不会管你的成绩,老师就不会管你。」丁诗琦开启耳提面命模式,「还有,你三番两次翻墙、翘课,在厕所偷ch0u菸,你自己看看你身上累积多少警告和小过?学生就该有学生的样子,明年还想不想毕业了?」

我并不想听老师教训陈星皓,当着另一个同学的面被老师训话,他心里该有多尴尬和羞耻。

我总有替人感觉尴尬的坏习惯,可我也不敢直接打断老师走出去,只能低头默默站在一边,希望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我不知道陈星皓现在的表情是什麽,我也没有探究的心思,他的成绩、他是否翘课、ch0u菸,一切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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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关我的事,我只想着班导快点结束训话,自己好离开这里。

虽然回到班级里那个座位也没好到哪去,但至少b站在这里好多了。

那我为什麽要站在这里?我为什麽又要回到班级里那个座位?我甚至根本不该出现在学校里。

下雨了,我从教室窗外望出去,y沉沉的天空,灰白se的云层低垂压抑,风把沾着尘土味的空气吹了进来,气温变得有些凉。

现在是十一月中旬,其实早已经入秋了,但天气仍然炎热,所以同学们都还是穿短袖,此时被这阵风一吹,纷纷套上校服外套。

我穿着长袖竟也觉得有些冷,也把外套穿了起来。

我瞥见隔壁桌的陈星皓也穿短袖,依然维持趴在桌上睡的姿势,一动不动,没见他被冷醒。

不愧是能加入学校游泳队的,身强t壮,不像我都穿长袖了,这点降温还会觉得冷,虚弱、不堪一击的,负担、累赘的身t。

我抄写着黑板上的重点到笔记本上,电风扇运转的嘎嘎声和雨声混合着老师在台上讲课的声音传进耳里,我盯着横条笔记本上一条条黑se的线,无法控制地渐渐走神。

我静静地坐在座位上,想像自己冲进雨里,去歇斯底里地呐喊、嘶吼,宣泄所有,把痛苦丢在雨幕中,然後等待放晴,收获一个全新的自己。

重新回过神时,我发现又是一次的幻觉,很可惜我还是世界里的局外人。

历史老师终於受不了了,她把陈星皓叫了起来,让他去外面走廊的水龙头洗把脸,清醒清醒。

陈星皓没说什麽,整个人彷佛拖着沉重的身躯一般,晃晃悠悠地站起身,出了教室。

没多久他就从外面回来,站在门口大喊了一声:「报告!」

所有人顿时看向他,历史老师被他吓了一跳,「好了,小声一点,回来就赶紧坐下。」

「报告老师,洗完脸还是没清醒怎麽办?可以继续睡吗?」

全班哄堂大笑起来,历史老师无奈地摆了摆手,说:「算了算了,就这样吧。」

我没有笑,平静地望着这一幕,我思考着,如果我的个x和他一样开朗,是不是就能活得快乐一点?

不过什麽叫快乐呢?

我掩饰自己糟糕的情绪对每一个人微笑、友好,是不是也算是一种快乐?

我表现的快乐,别人看得到,又有谁能感觉到我心里的痛?

没有人ai我,没有人在乎我,根本不会有人愿意了解我。

我真的做不到,那是有所依仗的人才能拥有的yan光与开朗,是从来就不属於我这类人的东西。

我以自怜为衣,把自己埋在心底的灰se地带,一个人蜷缩在角落,把自己笼罩在暗se里,任由孤独吞噬灵魂的每一寸。

蓦地有人轻轻喊了我一声:「王思晴,喂,王思晴。」

我还在神游天外,下意识偏头朝声音的方向看去,当我意识到是陈星皓在叫我的同时,我已经来不及收回目光,迳直撞进他墨黑幽深的眼眸里。

我瞳孔一震,迅速撇开视线,低下头,声如蚊蚋:「怎、怎麽了?」

「借我支笔,我没带铅笔盒。」他用气音回覆我。

我微微颔首,把整个笔袋递给他,「你、你自己挑吧。」

他似乎愣了一下,随後接过了我那有些破旧的笔袋。

我突然有点後悔把笔袋整个拿给他,不但拉链是坏掉的,还有洗不掉的脏w攀附在灰se布料上,他应该是嫌弃我的笔袋吧,又脏又旧,是该被淘汰的笔袋。

他ch0u出一支笔後,把笔袋放我桌上还给我,我继续抄着黑板的重点,就让它放在那边,没去挪动位置。

陈星皓将笔借过来不是要抄笔记,只是无聊想要在课本上涂鸦而已。

其实他不是读不好,只是他并不想读,家里也为他请了家教,他也是经常翘掉假日的家教课,跑出去玩。

陈星皓在课本上画了一只羊,小绵羊的身t被他画歪一边,四只脚还长短、大小不一。

他不满意地「啧」了声,眼角却瞄见我的动作顿了顿。

他把历史课本凑到我眼前,「嘿,王思晴,你看我画的羊,是不是很ga0笑?」

我在听见他发出的那几不可闻的单音时身t僵了下,随後课本上蓝se原子笔的涂鸦映入眼帘,我看了看,嘴角不由得上扬,轻声回覆:「嗯,但很可ai。」

陈星皓咧开嘴,「你会画画吗?你也画一个呗,很好玩的。」

我们坐在第一排,靠老师那麽近,我其实不是很想跟他在课堂上聊天,被老师发现不得在全班面前被训话?

况且我也要认真听课,刚才已经分心好几次了,但陈星皓都已经这麽说了,我拒绝不了,只能在上面给他画了个卡通里的美羊羊。

他ch0u回课本看了看,朝我b了个大姆指,「喂,你这麽会画画,我都不知道!」

我怔住了,我从不觉得自己画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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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他这番十分真诚的夸赞,令我不知所措,我呆呆地听着他接着又道。

「这画的真像!用原子笔还能画得这麽还原,你再给我画个……」

他还没说完,便被历史老师打断:「陈星皓!上课还讲话!」

我被老师的声音吓到,瞬间惊惶起来,老师该不会也要叫我名字,一起训话了吧?

「座位换到哪都要找人聊天是吧?思晴,你不要理他,别被他影响了。」

我讷讷地点点头,偷觑隔壁的陈星皓,却见他又是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似乎老师们不管是当着一个同学,或是全班同学的面训他,他都不在意。

「上课不是趴着睡觉就是找人聊天,自己的未来要好好想想,现在作为学生就要好好读书……」

我不再去听老师说了什麽,只盯着手里握着的原子笔,我真的画得很好吗?

我突然想到高一参加绘画社,社团期末发表会展示大家的作品,我以铅笔及简约线条,画一幅风景素描。

一个不知是哪一班的同学居然和我说:「你的审美和素描技术也太差了吧!」

我看着我的作品,讪讪道:「是、是吗?可、可能我还练得不够好吧……」

「对啊,你画这样怎麽还拿出来当期末成果发表,如果我是你,我根本就不敢拿出来丢人现眼。」

我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中无法自拔,现在竟有人说我很会画画?

也许他只是客套话吧,我恶意地猜想着,可心底还是不由自主地因为这句「客套话」窃喜起来。

我在笔记本一页空白纸上,用铅笔画了一群q版小绵羊在被一只斗j眼的大野狼追赶的cha画,撕下来传给陈星皓。

我趁着老师面向黑板,迅速丢到隔壁桌上,我没去看陈星皓的脸,但我听见他低低的笑声传来,过了一会儿,他把纸递回来给我。

他在背面又再次画了一只跟他课本上原本画的那只差不多的小羊,只是这次多了一只大野狼,也模仿我画成斗j眼的,只是一样看起来身tb例不均,歪歪扭扭的。

我莞尔一笑,难得地感觉心情不错,我将纸张抚平,小心翼翼地收进资料夹里。

我们没有再说话或传纸,一路到了下课。

十五岁的我站在殡仪馆的礼厅,不敢去看挂着妈妈遗照的那幅相框。

线香cha在香炉里燃烧,泛红的光点上堆积了香灰,犹如戴着一顶灰se高帽,随着时间流逝,骤然脱落下来,无声地掉在香炉里。

冷空气裹挟着佛经声,伴随丝丝缕缕的白烟袅袅升空,旋转着翳入天听。

是叔叔帮忙办的後事,我思索着这笔办丧费,并不确定总共会花多少钱,不过我在网上搜寻过,把一个大概的数字加进了我要还叔叔的所有欠款里。

泪水在眼眶打转,我竭尽全力不想让它落下,但其实我从没一件事办得成的。

只有我在这边守着妈妈,工作人员帮着我一起拆去捆着金纸的橡皮筋,凹折弄散每一张粗糙纸片,丢进铁桶里。

一张张hse纸片被燃烧旺盛的火苗吞噬,在小小的桶子里纵横交错地熔化,化成灰烬,风一吹,轻飘飘地在天地间散去,像是从来不曾在世上存在过,不留半点痕迹。

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永恒。

如果它流动,它就流走;如果它沉积,它就乾涸;如果它生长,它就凋零。

我常常想,如果我也是临si之人就好了。

在平常的一天,得知自己得了重病,或许生命只剩下一年,或许只剩一个月,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的心情也许是期待中夹杂着解脱吧。

所剩时间不多的话,我可以毫无顾忌地对厌恶的人说我真的讨厌你,不关心他的想法。

如果我即将离世,我就可以不用在意别人对我的看法,不用反复斟酌结果已定的事情,不会在回忆里停滞不前,不用再躲起来偷偷小声哭,能够放声大哭出来。

可是这些为什麽要是我临si之前才可以一一实现呢?

有个声音在我脑海里大吼:「你不过是利用自己的绝望毁掉自己,你既没有耐心,也没有勇气,你现在沮丧发作,你就说你是个没用的人。」

对,这个世界就是会与孤独者为敌,利用漫长的日子消磨他们的心志,在毫无意义的日复一日里混淆所有已经度过的时光,因此使得每一天只剩下昨天、今天和明天,以此来感知时间的存在。

我依然不知道该如何改变,我被困住了,像是被一条条充满荆棘的藤蔓束缚住,它们逐渐收紧,尖利的刺在我身上留下难以抹灭的伤痕。

好笑的是,有时候看到别人被ai着,被关心着,我都会莫名眼眶sh润想流泪,总是很羡慕、很羡慕。

看到厄运落到本就苦命的人身上我也总是流泪,讨厌自己极强的共情力,讨厌流不完的眼泪,讨厌毫无用处、没有价值的自己。

其实我连一个月的时间也不需要的。

我的生活并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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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任何可圈可点之处,那些无趣的日常咀嚼起来味同嚼蜡。

我试图去寻找一项能令自己上瘾的东西,菸或酒都好,但我都不喜欢。

似乎内心再怎麽压抑到已临近爆发,也没有可以宣泄的出口,日日消沉着,任凭抑郁将我撕碎。

十七岁的我坐在教室里,下课钟声响起,我才发现我盯着原子笔尖出神了良久,错过了课堂不少重点。

下午放学前是打扫时间,同学们陆续陆续收拾东西,把椅子倒扣在桌上,做自己的打扫工作去了。

我的打扫工作是在外扫区,从教室後方拿了竹扫帚和畚斗,准备再拿上一个黑se垃圾袋就可以去打扫了。

可我找了半天都没看到那黑se卷筒。

卫生gu长要负责检查外扫区垃圾袋班级一周使用数量,不够时是要去学务处卫生组领取的,如今看来,是都被用完也没人去拿。

我在心里深深叹口气,只好先跑去卫生组领一卷黑se垃圾袋回来,再去外扫区。

我们班的外扫区位在c场旁的升旗台右边的草地,等我赶去时,打扫时间剩十几分钟而已。

外扫区安排五个人打扫,此时却一个人也没有,另外几人不知所踪。

我并不惊讶,早就习惯他们经常没来打扫了,就算他们出现,也只是拿扫把随便划拉几下,也不管卫生纠察队会不会检查不整洁,扣班级整洁分数。

打扫落叶和人为垃圾,基本上全部最後都是我要负责处理。

今天因为拿垃圾袋耽搁了不少时间,等一下就有人会来检查了,我赶忙开始聚集落叶,打扫起来。

下午和煦的yan光打在大地上,点点光亮从树叶的缝隙中透了出来,像极了无数金粉倾泄而下。

额头渐渐冒出细密的汗,斗大的汗珠顺着颊边滑落下来,我抬手用衣服抹去,热气侵蚀,使我有点想卷起袖子。

我左右张望一下,偌大的c场上,只有升旗台对面,隔着c场的学校围墙边还有三三两两的学生在那边打扫,靠近这里的四周空无一人。

扫得差不多之後,我蹲下身去绑垃圾袋,稍微打一个结就准备拎回教室。

我抓着袋子打结处刚站起身,一道声音背後传来。

「嗨,王思晴。」

我刚站起来有些头晕,正要等眼前一片黑散去,霎时被声音吓得松了手,垃圾袋掉在地上发出一声窸窣的塑胶摩擦声,我迅速将手臂缩到身前,背对着人将卷起的袖管拉了下来。

我只担心有人看见我的手臂,却没去辨认声音的主人,等袖子重新完全遮住手之後,此时眼前也恢复清明,我转身回头望去。

在看到是陈星皓之後,我只瞥了眼就低下头去。

「怎、怎麽了吗?」

「没,我要去篮球场,路过看到你,你怎麽还在扫地啊?」

「哦,我扫完了,我正要回教室放东西。」我局促地站在他面前回答道。

他一出现,c场上的yan光与他对b起来,都黯淡了不少。

他刚才应该没有看到我的手臂吧?我在心中忐忑地想。

「怎麽只有你?」他朝我旁边环视一圈,「其他人呢?」

「不知道。」我重新捡起垃圾袋,「我、我先回去了哦。」

我微微点了下头和他示意後,绕过他就要往教室走。

陈星皓却突然叫住了我。

「欸王思晴!」

我顿住脚步,僵着身子站在原地,没有回头,只听他接着道:「你喜欢篮球吗?等等要不要一起打篮球?」

我不懂他为什麽要邀请我一起打篮球,我瞧了瞧自己瘦弱的身板和竹竿似的手臂,稍稍侧身向着他,勉强地笑说:「不、不用了,没关系,你们打就行。」

「啊,这样啊。」

我听不出陈星皓这句话是什麽语气,迟疑了下,补充一句:「我等等放学还有事,祝你们玩得开心。」

他语带笑意,「哦,好吧,那下次等你有空再一起玩吧。」

我胡乱点了点头,快步离开c场。

教室里同学都走光了,我将扫具放回原位,并不着急收拾东西回家,因为今天正好没有打工,可以不用赶着回去。

和陈星皓说的放学有事,也只是搪塞他的藉口罢了,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我不想和一群陌生人玩,更何况我也不会打篮球。

我待在教室把今天的功课全部写完後放进ch0u屉里,才背上书包,把教室门窗关好,慢悠悠地往学校後门走。

距离放学时间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校园里人迹寥寥,鸟鸣声由远而近回荡在耳畔,我享受着独自一人走在校园里的感觉,却同时心底隐密地生出些许寂寞感。

走到c场时,不同以往的热闹,篮球场剩没多少人。

我站在角落观察了下篮球场上的人,因为和陈星皓撒了谎,我有点怕碰到他,此时没有看到人,我心下松了口气,走出学校。

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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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兴得太早了,刚走出校门,绕过学校围墙转角要走去公车站时,猝不及防地碰见陈星皓。

应该是刚打完篮球换下校服,此时的他身着宽大的黑set恤,一手ch0u兜,另一手两指夹着一支菸,神情惫懒地将後背倚在围墙上,有个nv孩站在他面前,红着眼眶。

菸草燃烧尼古丁及焦油的味道飘散在空气里,我把头垂得更低,从人行道的最边缘快步经过他们。

还没与他们拉开距离,身後的陈星皓叫住了我。

我心里暗骂一声,能不能当作没看见我啊!完蛋了,还是被他发现了,好尴尬。

我默默转身,「怎、怎麽了吗?」

「你不是放学有事,怎麽还在这里?」

我支支吾吾地回答不出来,顾左右而言他,嗑嗑巴巴道:「呃,这是你nv朋友吗?嗯……她、她很漂亮……」

陈星皓轻笑一声,笑声像山涧里的清泉,清越的流水声哗啦作响,似是带着细石连连投进我的心湖里,溅起一道道涟漪,我有些忐忑,0不清他在笑什麽。

他抬手将滤嘴轻抿在嘴里,燃烧的烟灰中隐约闪着猩红的火光,他x1了一口,然後姿态随意地松开,飘渺的白se烟雾从他的薄唇间轻描淡写地吐了出来。

他把菸摁在墙上捻灭,不再倚着墙,站直身子朝我走了过来。

我感觉他在我跟前停下来,我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紧张地屏住呼x1,心脏跳得像是要冲出x腔一般。

「抱歉,等会儿麻烦你配合我一下。」陈星皓用着只有我们之间能听见的音量,言语间透着淡淡的菸草味,低沉的嗓音里带着点沙哑。

他突如其来的道歉让我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我尚未反应过来,下一秒他忽然揽住我的肩,将我拉进他的怀中,侧身靠在了他的x膛上。

我身子陡然僵住,脑袋停止了运作,整个人似乎连呼x1都被迫暂停了。

只听他漫不经心地道:「这就是我的新nv友,我和你之间早已经彻底结束,所以你就不要再来南淮找我了,懂吗?不然她会吃醋的。」

他身上除了有着浓烈的菸味之外,在校服上还夹杂一gu淡淡洗衣ye的味道,又有种被yan光充分晒过之後很温暖的感觉。

少年身量极高,x膛宽阔厚实,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源源不绝的t温穿透进我的身t里,恍然间就要将我的肌肤灼伤一般。

「我不相信!」nv孩带着哭腔,「我哪里b不上她?我甚至b她漂亮!」

闻言,我心里默默表示同意,却止不住有些低落,我在陈星皓怀里轻轻挣了挣,他很快就松开揽着我的手,我往他旁边退了一步,与他拉开一点距离。

我心里虽然很不想要让那nv孩误会,但我只能沉默,毕竟陈星皓可能需要利用我摆脱他的前nv友。

被他揽在怀里不过一分钟左右,他灼热的t温似乎还残留在我身上,直直延烧到心脏处,心底隐约升起了某种陌生的情绪。

陈星皓松开我之後,对着那nv孩漠然道:「没有什麽b不b的,她长得也并没有b你差。」

我心头一震,下意识偏头去看他,怔怔地凝视他的侧脸,脑海里思绪好似一团乱麻,重复回荡着他这句话。

「外貌不是衡量人的标准,如果你还要继续跟我吵的话,恕不奉陪。」

陈星皓说完,眼神示意我一起离开,那nv孩却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不让他走,「不,等等。」

「你究竟为什麽要和我分手?我们明明都已经在一起一百七十三天了!我ai你,我为你付出这麽多,你怎麽能这样狠心?」

「我以为我已经说得够清楚了。」陈星皓那张一贯挂着浅笑的脸冷了下来,「我只是不想说出真正原因让你难堪,既然你非要我说清楚,好,那我就告诉你。」

「第一次,你假意说帮我拿书包,实则从里面把现钞全部拿走。」

「我其实并不在意那些钱,你大可直接跟我要,我会给你,可你居然第二次还偷我的卡,刷了十多万买一个包。」

「你是不是以为第一次我没发现,第二次便更大胆起来?」

陈星皓用平淡的语气叙述着,每说一句,nv孩的脸se愈发苍白一分。

她单薄的身躯微微颤抖,不由自主地咬紧嘴唇,「你、你都知道?」

「我不想追究你,就当作是分手费吧。」他面无表情道,「不要再来找我了。」

感觉陈星皓交过好几任nv朋友,我心想。

那他的现任,二年甲班的那个好像叫廖以馨的nv生,又是他的第几任nv友呢?

这好像不关我的事。

思及此,我把念头逐出脑海,放空起来。

「抱歉,刚刚冒犯了。」

他的声音使我蓦然回过神,才发现自己正与他并肩走了一段路。

我惊得停下脚步,「呃……你、你不用道歉,没事,我没关系的。」

「因为我nv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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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着回家,刚才先走了,所以临时让你帮忙一下,谢啦。」

「没事、没事,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嘿,不愧是学霸,有文学的词张口就来。」他浅笑着打趣,「果然是名副其实的班级第一。」

「不不不,我没那麽厉害。」我连忙摇头,「我不像你又会打球、又会游泳……」还有那麽多朋友。

「这有什麽!人都有自己的强项和弱项,别拿别人和自己做对b,每个人都有属於自己的闪光点。」

「你不用担心,学习成绩那麽好的你都愿意花时间帮我辅导功课了,打篮球或者游泳,我可以教你啊!你不用和我客气,随时都可以找我。」

「啊?哦,谢、谢谢你啊,我、我会的。」我被他一番夹杂着对自己的夸赞的话砸得头晕目眩,呆呆地盯着空中某一处,缓缓点了点头。

「那我们要不要加一下联系方式?你什麽时候有空想学,可以传讯息给我。」

「我……」我扯出一抹尴尬的笑,嗫嚅道:「我没有手机,抱、抱歉。」

「哦,哦,g嘛道歉,是我该和你道歉才对,班上有手机的同学也很少,是我忘了。」

我微微抬头瞄了眼陈星皓,少年并没有露出任何鄙夷的表情,神情自然,他的眼睛圆润而明亮,彷佛含着一层光,笑起来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一派yan光明媚。

我不着痕迹地移开目光,「我、我要去那个公车站牌搭公车,就、就先走了哦。」

陈星皓点点头,「好,明天见,掰掰。」

因为已经走过站牌了,我转身往回走,没有回头。

隔天是周四,我依照时间到了实验教室,准备第二次帮陈星皓复习课业。

因为明天要ch0u背第六课课文,我不像上次带的是数学讲义,而是带上国文课本和译文本。

这次的他不用老师押送,甚至准时过来。

此时教室里就我们俩,因为昨天放学的事,我感到一阵尴尬。

我定了定神,跟他大概讲解课文内容、意思,让他先自己背诵一下。

我也看着课文背起来,等我背得差不多之後,抬头去看对面坐着的那人时,却发现他不知何时趴到桌上睡着了。

我有些无奈,并不想管他,但我想到老师今天也许会过来ch0u查,只好轻声喊他:「喂,陈星皓,陈星皓。」

他一动不动,看起来是睡得很熟。

我伸出食指,隔着他的短袖袖管布料,戳了戳他的手臂。

指下的触感是结实的肌r0u,我有些呆愣,戳了两下便停下来。

此时陈星皓突然动了动,我吓得收回手,迅速捧起课本遮住脸,佯装在背书,视线却没有对焦在任何一个黑se字t上。

我听见椅脚在地板上摩擦的声音,他应该是把椅子往前挪了挪,没有说话。

我也就着这个姿势,重新再背一遍课文。

过了一会儿,我悄悄把课本往下移了移,打算t0ukui一下陈星皓有没有异样,猜想他应该没发现我刚刚有戳他吧?

哪知我只是露出眼睛,他立即察觉到我的动作,撑着下巴,从课文里掀眸朝我望了过来,目光与我在半空中相撞。

我猛地缩回课本後,乾笑一声,「我、我是想问你背完没有……」

「哦,还没有。」他非常坦然的道,语气慵懒。

「嗯,那、那你继续背吧。」我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放下课本摊在桌上,眼睛再也不敢乱瞄。

半晌,他忽然开口:「上次跟你借的笔还没还你。」

「喏,给你。」

我接过笔,一看却不是我的,「这个不是……」

「哦,对,抱歉,你的笔我後来不小心弄坏了,所以买了枝新的还你。」

我知道这枝原子笔的牌子,要价b我那枝多了两倍不止,惊得把笔推回去给他,「这不行,你留着自己用吧,你不用还我笔没关系,我还有其他枝。」

他把笔又扔回来我这边,「你拿着吧,我弄坏你的笔,心里正愧疚着呢,你不收,我就当你不原谅我弄坏你的笔。」

「真的没关系!那笔没多少钱,我没生气,你不用愧疚!」我急忙道,「你还是把笔拿回去自己用吧。」

谁知陈星皓目不转晴地注视着我的脸一阵子之後,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仰天大笑,笑得东倒西歪。

「我这笔也没多少钱,你就收下吧,不然我也用不到,就要拿去丢掉了哦。」

最後我能收下他这枝笔。

时间过得很快,快下课前,丁诗琦从外面走了进来,她是来突击检查的。

「很好哦,继续保持。」她拍了拍陈星皓的肩,「思晴,如果他欺负你,你只管来找我说,我给你做主。」

我急忙摇摇头,有些紧张,「不、不会,他没欺负我,他很认真在学。」

「老师,这课文一定要背这麽长一段吗?能不能减少一点啊?」他c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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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话进来,「这麽无聊的课文,背不起来,我都背到快睡着了。」

丁诗琦板起脸,「好好背,明天国文课上每个人都要ch0u背,找我或是找小老师思晴。」

「思晴,他如果找你背,不能给他放水,必须盯着他一字不漏、顺畅地背出来才让他过,知道吗?」

「好的。」我点点头,实际上不用说陈星皓了,以往班上其他同学找我背诵,他们没背好我也不敢说什麽,一律都让他们通过。

铃声响起,丁诗琦要去准备下一堂课就先走了,我们俩收拾着桌上的东西。

「王思晴,你大学有想好要读哪里了吗?」

我停下手里的动作,差点咬到舌头,「没、没有。」

「我也没有。」陈星皓叹了口气,「其实我不只是不知道我到底要不要读大学,我甚至连我未来要g嘛都不知道。」

我没有接话,因为我给不出他任何建议。

「不过嘛……人生就是这样,过去和未来都是人的幻想,前者是一片凋零的落叶,後者是一本没有写出的书。」

「就不计代价追求快乐吧!我并不期待人生可以过得很顺利,但我希望碰到人生难关时,自己可以是它的对手。」

「你说呢?」他唇边噙着一抹浅笑,微微弯腰与我对视,并眨了眨眼,「我们一起抵抗这个以愚蠢和暴力将我们包围的世界吧!」

少年的眼眸幽深晦暗,像一片汪洋大海,流动着潋灩光泽,我有些怔忪,几乎要陷溺其中。

我在心里正琢磨着他的话,一时怔愣地望着他,忘记移开目光,直到他忽然大笑起来,我才反应过来,生y地撇开视线。

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我不知道有什麽好笑的,把东西都拿上之後,「下午第一节要上课了,快走吧。」

陈星皓的笑声这才停了下来,他含笑着说:「知道了,走吧、走吧。」

回去路上,他又邀请我放学去打篮球,但我今天确实有打工,我再次用「放学有事」回绝了他。

「真的有事?」他挑起眉毛,「行吧,那明天?」

「明天也不行……」我嗫嚅道。

「假日呢?」

「假、假日更不行……」

见他一脸怀疑,我急忙解释:「我、我有打工,所以经常放学或是假日都没有空。」

他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後表示理解,「啊,那真的没办法了。」

说话间已经回到教室,下午第一节是生物课,陈星皓听着老师催眠似的讲课,撑没几分钟,就趴到桌上睡过去了。

我将课本上的重点涂起来,hse的萤光笔在眼前忽然放大,笼罩住我的视线,它与纸上黑se的印刷字t旋转起来,形成一个个漩涡,将我卷进里头。

我总是身处人群也感受不到与他人之间的连结,或者得到别人的关怀,没有任何人会愿意拉我一把。

我身陷囹圄,亲手为自己安上了枷锁,以为可以因此获得安全感,却像把自己关进牢笼,永远禁锢在无边夜se里。

我希望杀害自己,却不希望自己真的si去。

浩瀚无垠的宇宙中,我是一颗如此渺小的尘埃,风一吹便随风飘散,在人间游荡,没有归宿。

现在有人对我说——

过去和未来都是人的幻想。

就不计代价追求快乐吧。

不期待人生可以过得很顺利,但碰到人生难关时,自己可以是它的对手。

一起抵抗这个以愚蠢和暴力将我们包围的世界吧。

高一上学期有几周的t育课是游泳,那时我的手臂尚未开始出现伤口,所以我依然会下水去游,即使我只会拿浮板游泳。

我游到泳池最深处,到对岸时,我将浮板扔上岸,打算抓着墙壁撑起身。

结果我并没有抓到墙壁,指尖离泳池边缘还有大约二十公分的距离。

刹那间,我的手因为失去支撑物,整个人沉了下去,眼前一片蓝,充满刺鼻漂白水味的池水灌进我的鼻腔、口腔,耳边是我挣扎吐着气的「啵啵」声。

没有东西扶着,即使只差二十公分,我也无法往前游向岸边,甚至自行浮出水面。

慌张在顷刻间攫住了我的心脏,却令我的意识更加清醒,清醒地意识到一种濒临窒息的感觉正要将我吞没。

深水区的泳池底部置放了一个垫板,让身高较矮的人可以在游到深水区後站在上面休息。

挣扎间,我从水里看见班上一个nv同学站在垫板上,水里的光线映s角度偏离,我不确定她的位置我能不能抓到她的手,但我尝试伸手过去抓她的胳膊,惊喜地发现碰到了,接着借力浮出水面,我终於抓到泳池边缘。

她一脸惊吓,我对她非常抱歉,可我没空道歉,溺水时我不记得自己呛进了多少水,此时喉咙彷佛被千万根针扎过,灼烧地疼。

我剧烈咳嗽着,她明白过来我是溺水了,却是冷声质问我:「你g嘛拉我?!你是想把我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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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拉下水吗?」

溺水者会因为求生意志而直接把一同在水中的人或救生者也拖进水里,标准的溺水者挣扎动作。

我着急解释:「不、我没有!我有控制力道,我没有用力要把你拉下水……」

我刚才仍有清楚的意识,我只是轻轻借力,并没有用力要把她也拉下水啊!

「那是我刚好站在垫板上,如果我是漂浮在水里,就被你一起拉进水下溺水了!」

「对、对不起,因为我、我以为我够得到墙,就、就把浮板先丢到岸上,没……」

「那你g嘛把浮板丢上去?难怪会溺水!」

我哑口无言,只陷入愧疚与自责中,不断地向她道歉,旁边其他同学听见动静,纷纷凑过来询问怎麽了,我听见她和其他同学开始抱怨我。

她用愤恨的语气述说着,话里融进了她自己的想法,扭曲了事实,所有人轻而易举地相信了,并因此与她站到同一阵线,没有人愿意听我解释和道歉。

没错,我不该自以为已经能抓到墙,而把浮板提前扔上岸。

我也不该抓她的胳膊,我活该溺si。

所有事情都是因我而起,我si掉的话就好了。

同学们站在她那边,说着义正词严的话,彷佛我是个罪该万si的人。

也许我就是。

我从梦中惊醒过来,耳内嗡嗡作响,尖锐的刺痛感在脑袋穿梭,万籁俱寂的深夜里,无尽的黑暗如cha0水般向我涌来,将我整个人淹没,直至灭顶。

像是被扼住了脖颈,呼x1困难,喉咙发不出一点声音,我想呼救,可我又想就此长眠不起。

一直以来,「想活」与「想si」的念头在我脑海中拉锯。

可只有si人才不会为他们的情绪感到痛苦、感到难以承受。

只有si人永远不会有压力、不会伤心难过、不会t会到失败的人生所带来的绝望与孤独。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可以真正对另一个人的伤痛感同身受。

你万箭穿心、你痛不yu生,也仅仅是你一个人的事。

别人永远不会清楚你伤口究竟溃烂到何种境地,也许在他们眼中,你只是在无病sheny1n罢了,拿你当笑话看。

窗外的路灯照进室内,我藉着昏暗的光线走到书桌前坐下。

我从ch0u屉拿出一个铁盒,打开盖子,里面放的是我目前为止的所有存款。

「已经快存够了。」我恍惚地想。

等下学期初开学,拿到这学期的奖学金,就足够还给叔叔了。

我打开笔记本,开始写我的遗书。

《致si亡˙结束》:「若我不辞而别,这将是一场放松身心的远行。我不需要悼词,也不会有人悼念我。如果可以,请祝我旅途愉快,我将如蒲公英的种子,飘扬过此间一切障碍,步入新的天地。」

「我的所有遗产全部交由我的叔叔继承。如果可以,请帮我把我剩下的东西全部烧掉吧,就像我从未在世上存在过一样。」

我给自己订了一个si期,建立了一个计划。

一想到能结束这一切,我就感到开心。

因为一切终於有了盼头,我决定在这期间全力以赴地好好活着!

我罗列出si前要做的事的清单。

「把衣服整理一下捐出去。」

「把课本、书籍收拾摞在一起。」

「把房间整理乾净,退租还给房东。」

写到这儿,我犹豫了一下。

良久,我再次落笔:「把所有科目的重点笔记拿给陈星皓。」

接下来的每次午休辅导,意外的是,陈星皓都会准时到实验教室。

有时候我还没到,他已经先坐在教室,在那边打游戏,见我过来,就会默默关掉手机。

我捏着笔,频繁地朝对面的陈星皓瞄过去,踟蹰许久,我终於鼓起勇气:「你……明天放学有空吗?」

他正计算着我刚刚教他的一题数学,随意地道:「嗯,有啊,明天没训练。怎麽了吗?」

「你、你能教我打篮球吗?就你跟我……」我紧张地抠着指甲。

他奇怪地瞥了我一眼,接着又了然似地点头:「行,不过我就先教你投篮就好,毕竟你要先从运球开始学起。」

「怎麽突然说要学打球?」

虽然他的语气十分正常,但我却有些心虚,「呃……没、没怎麽,就、就是刚好明天放学不用去打工。」

其实我只是因为想在最後的时间里,做一些从前不曾做过的事。

「我能问你是在哪里打工的吗?」陈星皓用笔的顶端轻轻戳了自己下颚几下,「哦,当然,你如果不想说也没关系,不用有负担。」

「不,没事,你问,没关系的。」我微微抿出一抹笑,「我打两份,一份在早餐店,一份在加油站,平日放学偶尔需要去打工,都是去加油站。」

「哦,溪湖交流道旁

', ' ')('

边那间是嘛?」

我瞪大眼睛,「你怎麽知道?」

「啊,这个嘛……」他闷笑,x膛起伏着,「你猜?」

「我、我不知道……」

「你住溪湖镇那边对吧?那里过来学校要花不少时间呢!」

「嗯,但还好,习惯就好了。」

教室里恢复安静,陈星皓还是没有说他怎麽知道我是在那间加油站打工,又怎麽知道我住在溪湖镇的。

我很想打破砂锅问到底,可我犹豫着不知道该如何再次开口,於是只好无奈作罢。

接下来的时间里,他又继续写数学题,每每问完一题,准备写下一题的时候,都还是要问我怎麽计算。

我的数学其实并没有很强,所以也会有我不会的题目,他也无所谓,直接跳过不写。

「我拿回去问我的家教老师,问出来之後跟你说吧。」

「你有家教老师?」我有些惶窘,「那怎麽还需要我帮你辅导?我b不上真正的老师。」

「哪有什麽b不b得上的。」他摆摆手,「班导不知道我爸妈有给我请家教,我也懒得和她说,加上我上过你的课之後,跟上家教课b起来好多了,我b较喜欢你这个老师,就觉得继续给你辅导还不错。」

陈星皓咧着嘴,漆黑的眸子里装着真诚的笑意。

我看呆了,随即反应过来,低下头轻声道:「你过奖了,我没你说的那麽好。」

「嘿,别这麽说你自己!」陈星皓歪头,弯了弯上半身,放低视线去瞧我的眼睛,「你很好,真的,你本来就很好。」

我怔愣地望着他,脑中不断回荡着他的话,我感到一阵温暖。

可内心有个声音对着我喊道:「别傻了,即使他说的是真心话又怎麽样?你有能力改变现状吗?」

我垂眸避开他的目光,盯着自己双手,眉头紧蹙。

si亡的存在迫使我们,不是自愿放弃生命,就是要想办法改变我们的人生,赋予它一个si亡夺不走的意义。

而我,游荡在人世许久,仍找不到任何意义。

「所以不要妄自菲薄,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闪光点,你也是哦!」

他打断我开始打结的思绪,我茫然地重新望向他,心里好像有什麽东西正在悄悄坍塌。

我刚盛完饭回到座位,有几个nv同学围了过来。

「喂,王思晴,有人说看到你昨天跟陈星皓单独在实验教室,你们在g什麽?」

「哦,呃……班导让我一周给他辅导两次课业。」

「是吗?」周伊文用鼻子哼了一声,「最好是,陈星皓家里那麽有钱,什麽补习班名师或是家教名师请不到,用得着你给他辅导?」

我沉默着,因为我无法反驳,我的确也是这麽想的。

「你这麽听班导的话,这麽热心助人……我看你是喜欢陈星皓吧?所以才答应帮忙辅导他。」旁边的林襄讥笑道,「你这样的nv生,陈星皓才不会喜欢你。」

此言一出,她们几个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嘲笑我痴人说梦。

「我、我没有……」我连忙否认,瞬间涨红了脸,「真的是班导让我给他辅导的,我只是……」

「我说。」周伊文打断我的解释,「你一天哪来那麽多不切实际的幻想啊?现实一点。」

「陈星皓现在的nv友可是南淮的校花,二年甲班的廖以馨,你看看你哪里b得上她?长相、身材,还有个x——」

「你不会真的觉得有人会喜欢你吧?少异想天开了!」

「抱、抱歉。」我颤抖着唇,「我真的没有,你们相信我,我真的……」

「听说陈星皓的前nv友,是隔壁文集高中的校花,你连她都b不上吧?」

她们满怀嘲讽地笑了起来。

前nv友?我想到那天放学在後门围墙转角看见的那个nv孩,小小的瓜子脸上化着淡淡的妆容,衬得她的五官更加jg致优美,身段纤细窈窕,秋水般的双眸,站在那里似是风中拂柳,柔若无骨。

她那张梨花带泪的脸庞,我见犹怜。

是啊,我连她都b不上。

不像我,每天脸上顶着一副厚重宽大的眼镜,几乎只剩一具骨架的身t,苍白、毫无血se的皮肤,长年披散着头发,就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nv鬼,见不得光。

「历史课的小组报告你做完没有?」林襄渐渐止住笑,接着冷漠地问。

「我跟你们已经不同组……」

「我知道啊。」林襄满不在意地道,「谁让你去跟老师说你想自己一组?」

「天天这麽喜欢一个人待着,我看你x格是真的有问题啊,就不能合点群?」

「做好就传给我们,既然你非要自己一组,就另外自己做一个报告吧。」

班上一如既往的嘈杂,此刻的我却什麽也听不见,熟悉的尖锐感再次穿梭在脑袋里,我不知道他们什麽时候离开的,我盯着碗里的饭菜,毫无食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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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乾脆也不要让陈星皓教我打球好了,若是又被她们看到,又该说我什麽了呢?

我转头去看隔壁桌,座位上空荡荡。

陈星皓只要下课,几乎都不会待在座位上,午休时间更是。

我抠着指甲,在心中排列组织一种又一种语句,和陈星皓说自己不学打球的语句。

最终我得出一个勉强可以呼拢过去的藉口:「我今天放学突然有事,可能要改天了。」

虽然我知道这个藉口听起来依然十分蹩脚,但陈星皓知道我有打工,他或许不会往深处想,我就告诉他,我临时需要去帮忙,对,没错,就是这样。

我撕了一张纸,画了个鞠躬的小人,附上文字:「十分抱歉,今天放学忽然有事,只能改天再和你学打球了。」

然後我在下午的最後一节课堂上塞到他的课本下。

他趴在桌上睡觉,压着课本,因为坐在第一排,我担心被老师看见上课传纸条,我折了好几折,塞在他的课本边缘,便迅速地ch0u回手。

下课後,我不敢面对醒来之後看到纸条的陈星皓,我七手八脚整理好桌面,搬起椅子倒扣在桌上,拿着扫具逃也似地快步去了外扫区。

等放学钟声响起,我又在外扫区晃荡许久,才缓缓走回教室。

我寻思已经超过半小时了,班上的所有人应该都离开了,却发现教室还亮着灯。

我偷偷00从後门探头去看,有人坐在讲台的长脚椅上,双手手肘撑在讲台,横拿着手机在玩。

陈星皓怎麽还在!

我惊慌起来,而他像是感觉到我的视线,倏然抬头,目光穿过整间教室,朝我直直望了过来。

我一下缩回头,躲到了墙边,背靠着墙蹲了下来,却又突然想到这样做也是徒劳,陈星皓已经看到我了。

我紧握手中的扫帚把柄,努力思考下一步该怎麽做时,少年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喂,王思晴,你怎麽又说谎。」他嗓音懒散,听不出有没有生气,「还都用同样的谎话当作藉口。」

「我看你的书包都还在座位,果然,你还在学校。」

「对、对不起。」我低着头,「不过我想,我可能不需要学了……」

我越说越小声。

「为什麽?」

「抱歉,又骗你放学有事,辜负了你的好意,还耽误你的时间。」我装作没听到他的问句。

「我问你为什麽?」

「没、没什麽。」我讷讷地道,「对不起,我之後不会再烦你,或是……」

「王思晴!没有什麽烦不烦的!」陈星皓突然提高音量打断了我。

我惊愕地抬头,一向都温温和和,极具亲和力的他,此时却一脸怒容,一双黑眸隐含着怒意地望着我。

「因为这次是你主动提出来的,却又突然说不需要学,我只是要问你为什麽而已。」他的语气很克制,但话音里隐隐的不满和责问之意,呼之yu出。

我不敢再与他对视,垂眸盯着走廊地板,心中挣扎纠结半天,最终还是选择隐瞒:「真没什麽,我单纯不想学了,对不起,造成你的麻烦。」

我不知道陈星皓有没有听到我的话,因为我已经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了,我甚至不晓得陈星皓还有没有继续对我说话,也有可能他其实并没有再开口。

应该是愤怒至极,不想再和我说下去吧。

我维持蹲着的姿势,盯着地板砖上的纹路发呆,等我回过神时,陈星皓已经不在了,不知道已经离开多久了。

脚都蹲麻了,我扶着墙,颤颤巍巍地站起身,缓慢走进教室拿书包。

我出尔反尔,他现在应该非常讨厌我了吧。

算了,他讨厌我就讨厌我吧。

反正本来就不会有人喜欢我,也不差多他一个人讨厌我。

每走一步,脚底都传来针刺般尖锐的麻痛,痛觉蔓延到了心脏,随着每一下跳动,带出一阵阵钝痛。

课桌上放着一张纸,是我下课前塞在陈星皓课本下的那张。

鞠躬小人的底下,有一串黑se原子笔写的字,并不是我的笔迹:「是不是又说谎?亏你还是好学生。」

应该是陈星皓发现这张纸条时,在下面写的。

我把纸收进资料夹,和另一张画着歪歪扭扭的羊及斗j眼大野狼的纸放在一起,收了起来。

我变得愈发憔悴了。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下发青的黑眼圈,颧骨突出、两颊凹陷,显得更加削瘦的脸庞。

神情恍惚,像是失去了灵魂一般。

我缓缓阖上眼睛,已经记不清有多少个夜晚都在等天亮,好像是恐惧,黑夜里伸手不见五指,似乎有吃人的怪兽,我一闭上眼就会将我吞噬掉。

我厌倦了每晚的辗转反侧,厌倦了瓶子里一颗颗白se的褪黑素,厌倦了这种浑浑噩噩的生活。

黑夜太空洞了,我看不见自己。

人都是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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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产物吧,灵魂应该是炙热的,可我的灵魂四分五裂,毫无温度。

我到底也没有在这剩余的期间全力以赴地好好活着,太难了,因为我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真实的世界。

当对幸福的憧憬过於急迫,那痛苦就会在人的心灵深处升起。

一颗心如同泡在水里很久很久的棉衣,棉花x1满了水,cha0sh而沉重,日日携着这样一颗心艰难前行,迈出的每一步都需要耗费大量力气。

我经常去想像,我b其他人si得要早得多,而伴随我如此之久的心跳,将会在某一天骤然停止。

我的想象力并不丰富,但我还是会试着在脑海中描绘出自己心脏不再跳动的那一幕。

然而,我的方法经常以失败告终,因为恐惧和不安总是顽固地占据着我的思绪。

不会有人发现我的si亡,不会有人为我感到惋惜,甚至不会有人记得我来过这个世界。

於是念头拉扯间,我寻找了另一种方式来处理这样的困境,最後告诉自己,解决的办法就是不要再试图压抑自己正在想的事情。

每个人都知道生活实际上并不值得一过。

在内心深处,我想,一个人无论si在十七岁,还是si在七十岁,都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毕竟,地球上剩下的其他人都会继续生活下去,人类也就是这样绵延了好几千年。所以,我已经看开了一切。

无论是现在si掉,或是再苟活几年,我在本质上仍是那个该si的人。

我原本以为陈星皓不会再理我了,他已经对我厌恶至极了,但当我又在搬沉重的国文作业时,他又会过来帮我一把。

我心里十分歉疚,我总想,要不,就告诉他实话吧?但如果他真误以为我喜欢他呢?这又该有多尴尬。

可是到了该去实验教室的时候,他却不再出现,我自己一人坐在教室,面对寂静。

一起抵抗这个以愚蠢和暴力将我们包围的世界吧。

恍惚中,脑海里响起他对我说的这句话。

我撕下一张空白纸,在上面再次画了一个鞠躬小人,写道:「有人说我是不是喜欢你才答应老师帮你辅导课业。我不敢和你学打球,是怕再被她们看见,会对你有影响。」

我将纸张对折,在课间塞到隔壁桌的课本下。

距离那天已经过去一个多礼拜。

几乎是一瞬间他就醒了,我的手尚未收回,陈星皓从桌上抬起头,侧过脸看向我。

他眼神里没有半点迷蒙睡意,漆黑的瞳孔平静无波,就这麽淡淡地与我视线相接。

我缩回手,立刻撇过头,去看我桌上的课本,大约与他仅仅对视一秒钟。

我紧张地捏紧手里的笔,呼x1短促,身t似乎正微微颤抖起来,我深呼x1几次,告诉自己冷静下来。

我眼角瞥见他打开那张纸,片刻後将纸重新对折,塞回课本下。

我忐忑不安,直到下课我都没等到他的回应。

我正茫然地盯着课本其中一点发呆时,有人曲着两根手指,用关节在我桌上敲了敲。

「跟我出来一下。」

当我意识到是陈星皓在和我说话时,他已经走出教室门口了。

我起身追了出去,但又不敢表现得太着急,我快步出了教室,跟着陈星皓一前一後下了楼梯。

下课时的校园来来去去许多学生,我们在人群中穿梭,最後他在学校後栋的围墙旁停下。

「翘过课吗?好学生?」戏谑的语调在尾音微微上扬。

我摇摇头,小心翼翼地问:「你是要和我说什麽吗?」

陈星皓没有回答,他在口袋里掏出菸盒,从里面抖出一根菸。

菸身露出半截时,他用嘴叼了出来,另一手拿着打火机轻轻滑开滚轮,擦燃的幽蓝se火光在他的眸子中跳跃一瞬,他偏头,一手遮着风,把菸凑过去点燃。

打火机的火焰灭了之後,他深x1了一口菸,接着垂下手,将菸从唇边挪开,吐出一口白烟。

「带你翘课。」他嘴角g起一抹漫不经心地笑。

他话音刚落,我还没反应过来,忽然有个声音远远传来:「喂,那边的同学,你们是哪一班的?居然光明正大在校园里ch0u菸!过来登记学号姓名!」

我循声望去,是一位男老师,他正气冲冲地朝我们走了过来。

「快走!呆站着做什麽!」

陈星皓向我喊了声,随後抓住我的手腕,拉着我在後栋的校园道路跑了起来。

我从来没有在学校里犯事被老师追着跑的经验,奔跑间,我转头去看他。

陈星皓的浏海迎着风飞扬起来,刀刻般的脸庞上是少年人独有的意气风发,充满青春与yan光。

风从校服领口灌进去,把衣服吹得鼓起来,几缕亮闪闪的光晃进我的眼睛,像是太yan的,又像是他的。

淡淡的菸味环绕在彼此之间,我又闻到他身上校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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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衣ye味道,一gu未知的情绪再次於心底升腾起来。

陡然间我回忆起那天放学被他搂进怀里的那一分钟的t温,同样陌生不明的情绪缓缓包裹住心脏,宛如湍急的洪水,汹涌而来将我淹没,此时此刻的我,毫无理由地、热烈地兴奋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奔跑的关系,还是因为别的什麽,我听见自己的心怦怦地剧烈跳动着。

「陈星皓。」我在自己巨大的心跳声中,鼓起勇气喊他。

「嗯?」

我觉得我好像有点喜欢你了。

「没、没什麽。」我呼x1急促,喘息着道。

最後我们绕了学校一圈,才甩掉了老师,早已经不知道上课多久了。

陈星皓扶着一旁的墙壁喘着气,笑说:「走,我们去文集高中的篮球场,我教你打篮球。」

「咦?!」我双手撑着膝盖,正平复着呼x1频率,闻言瞪大眼睛抬头看向他,「现、现在?」

「嗯,对啊!」他龇着牙笑,「学校太多人认识我,带你去隔壁文集高中的篮球场吧。」

「别担心,我之前经常去,我很熟的。」

陈星皓蹲到墙边,朝我招手:「过来吧,你踩着我的肩膀,攀上墙去。」

我的头摇得像波浪鼓,震惊道:「不、不行,我怎麽能踩你,而且太高了,我不敢。」

他盯着我思索一会,「那只能这样了。」

他往前几步走向我,猛然将我打横抱起。

我惊呼出声,一阵天旋地转,他将我面朝墙壁举高,「你先爬上去坐到墙上,等我一下。」

我手脚并用,吃力地攀上去。

陈星皓在看见我坐好之後,跳起来双手抓住围墙顶端,使力跃了上去,微蹲在墙上,随後轻盈灵巧地翻身出墙,像只矫健的豹跳落在地上。

「你跳下来吧,我会接住你的。」

高约两米多的围墙其实并没有很高,但我仍有些惧怕,我吞了口口水,闭上眼睛跳了下去。

我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再次感受到他的t温。

这次的「拥抱」却b上次更快结束,他接住我之後,随即将我放开。

我有些羞窘,乾巴巴地道:「谢、谢谢你啊。」

「没事,往这儿走吧。」

我低着头看他的鞋,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我感觉有些新奇,第一次在上课时间走在学校外面的大街上,还是跟陈星皓走在一起。

接近h昏的yan光把影子拉得长长的,我目光停留在彼此影子的交叠处,逐渐放空起来。

「我们从这里进去。」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文集高中,其後门有个小门敞开着,可以通往c场,而陈星皓指着那个小门对我说。

「我们穿着南淮的制服……」我有些犹豫。

「都走到这儿了,你才想到?」他挑起眉,「没事,没有人会去注意的。」

他轻车熟路地找到t育器材室,拿了两颗篮球,压了压表面,「这两颗还行,气还充足。」

偌大的c场有几个在上t育课的班级,其实彼此学校的校服颜se相近,混进人群里并没有想像中显眼。

凉风吹拂,带着草坪清新的绿草味道飘进鼻间,我深x1一口气,感受户外的气息。

「打篮球时都需要通过运球来移动,所以掌握这个基本技术非常重要。」陈星皓将其中一颗球塞进我的手里,「首先摆好身t姿势,保持背部挺直,抬起头来尽可能观察球场的情况。」

「然後把篮球弹到地面,保持手掌在球上方,保持手腕柔软度,不要用击打的方式。」

「也不要看着球,尽可能抬起头看前面,运球保持膝盖高度就可以了。」

我一一照做,专心地控制手上的篮球,球t在地面上发出有规律的砰砰声。

「然後我教你投篮。」我练习运球一会儿後,陈星皓让我站到篮框下,「把右手与篮筐对齐,球放在头的前方,前臂与後臂的角度保持大约45度。」

「手掌自然张开,左手轻轻放在球的旁边,注意手指与球之间的感觉,不要太过用力抓着球,掌心也不要紧贴篮球。」

我把球举过头顶,试着按照他说的握好球,却不自觉收紧五指,牢牢覆在篮球表面。

他的掌心倏然贴在我的手背,正要将我的手轻轻拉开,我一惊,霎时松开了手,篮球猛地掉在地上,「咚咚咚」滚远了。

「啊,抱歉抱歉,我应该先跟你说的。」陈星皓一脸歉意,「吓到你了,抱歉。」

「不,没事,没关系的,是我没抓好球而已……」我连忙摇头,小跑过去将球捡了回来。

「用你脚使力跳起来,手臂及手腕的力量把篮球投过去篮框里,也要留意脚尖、手指与篮球的触点,右脚尖最後离地,右手中指是最後触球点。」

我们就这样练习着投篮,直到傍晚才回去南淮。

「你今天应该没打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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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陈星皓问我。

「呃……其实有。」

「这样你会不会迟到?」他惊讶地问,没等我回答,拽着我的手臂飞快地奔跑起来,「那我们快回去!」

「没、没关系!」风声好似吞没了我的声音,「我今天就翘班好了!」

他松开我,慢下步伐,转身面向我,倒退着走,大笑:「是吗?好学生今天不只翘课,还翘班!」

他的笑容感染了我,我的嘴角浅浅弯了起来。

天边被夕yan染成橘hse,昏h的yan光斜斜地打在大地上,树叶随风起舞的沙沙声流连耳畔,街道上人来人往,我的眼里却只映出他一个人,好像还不小心连带着装进心里了。

我差点丢了加油站的工作。

我扯了个谎,我说因为学校临时加了场考试,要留下来,所以才没有过去上班。

我不断向老板道歉,才终於挽回我这份兼职,但是他警告我绝对不能再有下次,不然下次一定炒了我。

而我翘了两节课外加打扫的事被班导知道了,她把我叫去办公室,我进去的时候,陈星皓也在里面,他双手抱x,背靠着窗,脸上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

他感觉有人进来,便朝我这边望过来,见是我,对我眨了眨眼睛。

我微微颔首,低下了头。

丁诗琦也注意到我进来了,喊我名字让我过去站到陈星皓旁边。

「你们是怎麽回事?一个两个都给我翘课!陈星皓就算了,经常翻墙出校,思晴你怎麽也学他?我看是他把你带坏了。」

我早有预料会遭到她一番训话,可不知她居然会觉得是陈星皓的问题,这次我急忙为他辩解:「不,老师,对不起,是我的错,跟他没关系,是我自己想翘课的。」

「很、很抱歉让您失望了。」我低着头,感觉自己眼泪快掉出来了,赶忙用力闭了闭眼将泪水压回去,却仍是渗出一些来。

我痛恨自己的泪失禁t质,我攥紧衣角,这点事就哭让我觉得十分羞愧尴尬。

丁诗琦听出我的鼻音,愣了下,正要开口,却听一旁的陈星皓突然说:「老师,其实是我怂恿王思晴翘课的。」

「是我带坏她的,抱歉。」

我瞪大眼睛望向旁边的人,他察觉到我的视线,垂眸看了过来,轻轻摇了摇头。

丁诗琦看了看陈星皓,又看了看我,叹息道:「算了,我把你们叫来的目的也不是要追究谁是罪魁祸首,只是你们已经高三了,自己的未来要好好预作打算,你们还年轻,有无限可能,好好读书,知道了吗?」

我默默地点头,陈星皓则说:「知道了,谢谢老师。」

「对了,思晴,昨天下午因为你没去打扫,我们班外扫区被扣了整洁分数,我才知道原来之前和你一起打扫外扫区的同学,竟然都把打扫工作丢给你一个人做,所以你没去,外扫区就等於没人打扫。」

我才想起这件事,慌道:「我、我很抱歉,害班上的整洁分数被扣分,对不……」

「王思晴。」陈星皓忽然叫我,「原来之前我看到你打扫到那麽晚,原来是因为整个外扫区只有你一个人扫。」

「嗯?」闻言,我才後知後觉老师发现了其他人都不去打扫的事,回覆他道:「啊,这……其实那次是因为我跑去卫生组拿垃圾袋的关系,不然我还是可以很快扫好的……」

旁边的少年笑出了声,我顿时止住了嘴,只听他嗓音低沉带着笑意:「真是个笨蛋。」

我茫然,不解他又哪里觉得好笑了。

「垃圾袋?垃圾袋怎麽会是你去拿?」丁诗琦问。

「啊?呃,它、它没了,所以我只好去卫生、卫生组领。」因为还在思考陈星皓笑的原因,我磕绊着组织句子解释。

「卫生gu长呢?怎麽没检查垃圾袋?哎呀,好吧,我会再处理。」

「思晴,那你之後不用去外扫区了,回教室,我再给你安排打扫工作。」丁诗琦拍了拍我的肩,「好了,你俩快回去吃饭吧。」

我们刚走进教室,林襄就走了过来,「你们怎麽一起从外面回来?陈星皓,你不会和二年级那个廖以馨分手了吧?」

「然後……」她拉长了音调,佯装震惊的样子,在班里嚷嚷着:「和王思晴交往了?!」

班上的同学被x1引了注意力,全往他们这边看了过来,我手心冒汗,疯狂摇头,正要解释,陈星皓率先开了口:「你当着大家的面在这里大声嚷嚷是想表达什麽?」

「我和谁分手、和谁交往,都不g你的事吧?」陈星皓神se冰冷,「别做一些无谓的猜测。」

教室里登时鸦雀无声,林襄被陈星皓怼得说不出话,她没想到好脾气的陈星皓居然语气冷y地说出这麽一番话,脸se一阵青一阵白,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哦,抱歉啊,我只是开个玩笑,你别往心里去。」林襄挤出一抹讨好的笑,灰溜溜地回了座位。

教室里逐渐重新吵杂起来,我盛完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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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座位,发现陈星皓又不见了。

他下课和吃饭时间,应该都是去找他的nv朋友吧,我心想。

当他的nv朋友会是什麽感觉呢?

他会在她搬重物的时候帮她搬,他会牵着她的手在校园里奔跑逃课,他会以温暖的t温真正地拥抱她,他会教她打篮球、游泳,他会——

这好像不关我的事,我忽然想到。

心脏似乎突地ch0u搐了一下,我发现我不可抑制地,在逐渐喜欢上陈星皓。

我会无法控制地去关注如同yanyan般的他、拥有一切我不曾拥有的他、与我截然不同的他。

可我与他是两个世界的人,我们必然是两条平行线。

也许命中注定我会遇见他,并滋生出这份感情。

但我只能选择忽视并遗忘,就像树叶,生长与凋零枯萎的过程也只是一个寂寞的轮回,我也即将从树枝上坠落。

如果我的脸蛋能再漂亮一点、我的声音能再细腻一点、我的身材能再好一点、我的个x能再讨人喜欢一点、我的灵魂能再完整一点——

是不是就能够缩短彼此之间的距离?

是不是我也能获得他的青睐?

是不是就能b得上他的那些前nv友?

算了,这些只是空想,实际上我配不上他。

我必须将这份心思埋进地底,使其永不见天日,最後随着我一起消逝。

「喂,王思晴。」

我刚舀一口饭到嘴里,林襄走过来叫我,跟在她旁边的还有周伊文。

「历史课的小组报告让你传给我,传到哪里去了?」

我沉默着,没有回答。

「说话啊!」林襄推搡了下我的肩膀,我身子往旁边歪了过去,差点倒在地上。

我急忙伸手扶住桌角,才勉强稳住身t,没有摔到地板上,怯懦地说:「还、还没做完。」

「赶紧做完发来给我们,马上就要到期末截止日期了,听见没有?不然有的是好果子给你吃。」周伊文低声威胁道。

我没吭声,垂在桌下的五指收紧成拳。

要是我能变得勇敢一点就好了。

可我做不出任何改变,我真没用。

「耳聋吗?回答!」

「听见了。」我声如蚊蚋。

「刚才你害我在全班面前这麽丢脸的事,我会再找你算帐的。」林襄悄声在我耳边道,「等着瞧,哼。」

好痛苦啊。

我知道这个世界我无处容身,只是,你们凭什麽能践踏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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