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让衣服紧贴在她身上,无论是苍白的脸色还是抑制不住的轻颤,都能看出她很不好。
“病人受到了刺激,引发晕厥,加上之前的旧疾,这才情况凶险。”
人,是公安局的同志送来的。
医生见惯生死,多少才猜出一些,离开前忍不住说:“你是不是也挂个号?”
秦云英点点头,声音嘶哑:“我安排好老人,就去挂号。”
小杏拿着干爽的衣服赶来,接下照顾阿爹以及办理手续等一系列后续的工作。
秦云英在别人异样的眼光中安静排队,拿上号之后看病。
她体温正常,血压等正常,心跳正常。除了脸色极差外,从行为上看不出任何异常。
一番检查后,医生建议她换衣服洗热水澡,喝一些驱寒的东西。
等秦云英换好衣服,顾念和林森来了。她从病房里冲出去,双眼通红。
总是精致的妆容早就哭花,却无暇顾及。强装的一切如常在这一刻破碎,悲伤抑制不住的倾泻而出。
“遗体做了检测,遗物也都拿到了……确定是韩行。”
一句话,几乎耗尽秦云英的所有力气。她攥着顾念的袖子,哽咽着眼泪不断往外翻涌。
“我不相信,也无法接受。”
“我总觉得,他还在……”
有些想法,她不敢言明。看到顾念,才算有了能够放心吐露的出口。
于私心,她宁愿韩行还在这个世界上,就算他被钱权迷了眼,只要好好活着就好。
但其实,她并不能接受这样的结局。
原来婆婆问的怕不怕黑是这种感觉,天到底是要黑的,并不会因为她的意志为转移。她无法对抗这样不可逆的现状,推不开沉重夜幕。
葬礼这天,来的人并不多。除了韩行的阿爹,秦云英一家,还有韩行曾经的战友林森以及顾念。
入殓时,除了骨灰,秦云英放进墓中一套衣服。
白衬衫黑色西裤,她提前熨过,一丝褶皱都没有。
骨灰盒里,有韩行的高光时刻,那是他比武第一的奖牌,也是和秦云英的定情信物。
一切都已经终结,秦云英将她一生一次的爱恋归于尘土。
送走所有人,阿爹终是开了口。
“英子……你的未来还很长。”
秦云英平静的不像话,阿爹又怎么会不明白这背后所极力压制的痛苦。
“是啊,”秦云英的眼泪已经流不出了,眼眶火辣辣的疼,“我们都要照顾好自己,未来还很长。”
她哭闹过,不肯接受现实过,但这一切在今天之前都已经随着韩行归于尘土。
这个现实,她接受。
回到家中,秦云英拿出韩行的遗物。
除却他留在酒店的那些,在事故发生地附近,搜寻到一只打火机。
封存在箱子里的,她都没看。人已经走了,再看也没什么意义。
那只打火机,是秦云英唯一拿出来摆在手边的。
那支总是被韩行握在手里的金属打火机上,刻着玫瑰样式的纹路。秦云英循着韩行曾经的举动,在昏暗的房间里打开打火机。
金属盖因为摩挲,比其他地方平滑,应当是有些日子了。
火光之中,秦云英仿佛又看见了韩行。
年少时,她最喜欢的,是他静默无声的无条件跟随。
成年后,她最喜欢的,是他没心没肺下掩藏的爱意。
重逢前,他始终是她最爱的淳厚少年。忠诚和热血刻在骨血里,他深爱这个国家的同时,爱着她。
重遇后,他从里到外风格大变,行走在为钱权不顾一切的道路上。
有时候秦云英也会恍惚,她爱的究竟是曾经的他,还是每一个他。到了此刻她才发觉,她爱的是他,不管什么样的他。
蜷缩的久了,秦云英的腰间疼痛不已。
刚纹没多久的腰间纹身,遮住了被狗扑咬所留下的疤痕。那串意为爱人已逝的梵文,时刻提醒着她要往前。
只是到了夜深人静的孤独时刻,秦云英再也无法自欺欺人。
她难过,无以复加。
难过的是,她永远丢掉了那个人。
难过的是,她记忆里的少年不会再回来。
她趴在沙发上哭到昏天暗地,恨自己没出息的同时,发誓这是最后一次。
伴随着发泄式的哭声,lucky跳到她腿上。那片因趴服带来的柔软温热,是韩行和秦云英曾共同所有的温情。
同一时刻,某军—区—武警医院接到一位特殊的病人。该病人受伤严重,转院前几次病危。
入院后,用于监测体征的机器多次报警,始终在命悬一线的边缘游走。
这个夜,专家团队来来往往,将一个又一个手术排上日程。
这个人必须救下来。
加护病房内,病人从头到脚都裹满了纱布,腿上的石膏从脚踝一直打到大腿根。他脸上同样受了伤,看不出本来的面目。
唯一没有被纱布覆盖的口鼻上覆着氧气罩,兴许是梦到了什么,他的唇微微动了两下——
“阿姐。”
第54章
养老院开业这天,郭穆津特意赶回来为秦云英站台。面对众多镜头,秦云英和郭穆津一人抓住红绸一端,在礼花齐鸣时干脆利落地剪下一刀。
郭穆静侧过头看秦云英,快两年了,她的头发不知不觉从齐耳重新留到肩部以下。没有染烫,只是垂在肩头就足够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