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俊迟现在站在旁边,安静看她画着,那只有一种情况,蓝安画的图是正确的。
他的推断没有错。
蓝安所画的图像初见了雏形,然后她开始做着标识。
她抿着唇,控制着手里的笔,在旁边写下娟秀的字。
陆俊迟刚刚听祝白衣讲过课程,知道炸弹的大体结构。眼前蓝安所画的,就是在事故之中出现过的炸弹。
最后她画上了两条线,在旁边标注着——“沙”。
那是整个炸弹的关键位置,是试剂的隔绝沙层,一旦时间到了,沙层漏下,两种材料相融,反应进行,就会产生巨大的能量,进而发生爆炸。
蓝安画出的图逐渐成型,已经不用再找专家确认了,陆俊迟就可以看出,这和细沙案的炸弹结构完全一致。
眼前的女人,果然是和一切有关系的。
陆俊迟收起了笔,问蓝安:“你是从哪里学来的制作方式?”
蓝安道:“是我的父亲……他曾经是矿区的爆破师,也因此认识了解秋,他对制作这些东西一直有兴趣。我小时候,他就教会了我一些炸弹的制作方法。”
陆俊迟看着眼前的女人:“你为什么要杀那些无辜的人?”
两年前到现在,死了那么多的人,其中可能是有像段思远那样死不足惜的败类,但是更多的是无辜的人们,甚至还有多位警员。
想到那些人,陆俊迟就感觉自己的眼睛酸胀着。
蓝安低下头道:“每一次的地点都是由解秋随机选择的,我只是给他提供炸弹。”
“你应该知道你提供给他的是危险的东西,会伤及人命吧?没有你提供的帮助,解秋就无法造成那么重大的伤亡。这些事情都是和你相关的。”陆俊迟加重了语气,“为什么?”
这三个字,他不仅是做为警察在查明真相,询问犯人,他同时是在为那些亡魂问出。
蓝安声音颤抖着:“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就是因为……我记恨他们,同样都是人,为什么他们活得那么轻松,而我们活得那么辛苦。我每天看到的都是人生的无奈……解秋生病了,医院也治不好他……他自然想要一些人,陪着他死。”
“根本就没有人,活得轻松……”陆俊迟说着话坐回了位置上,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开口道:“好,你说你是细沙,那我们现在,开始进行核查,我希望你能够把你的一笔笔罪行复述清楚。什么时候开始,第一次你做了什么,第二次,第三次……每一次看到那些消息,你的心情是怎样的。”
蓝安听到这里抬起头来,眼睛里含了泪:“我都供述了,还不够吗?我承认所有的罪行。还不行吗?我认了我都认了,那些事情都是我做的,你们的案子破了,只要给我单子我签字就好。接下来就是法律的判决了,不是吗?”
乔泽记录的笔一停,他也不知道为何,蓝安从开始的顺从配合,忽然变了状态。
她明显不想回想那些细节。
苏回坐在观察室里,看着里面的情况,他忽然站起身来,推开了审问室的门。
陆俊迟对他的进入有些惊讶。
在大部分的时候,苏回是不会亲自审犯人的,一个是因为他的顾问身份,一个是他更加擅长坐在观察室里,听着他们的诉说,侧写犯人的心理。还有,苏回看不清也听不清,观察室里的耳机,能够帮他捕捉到更多的信息。
可是现在,他却出现在了审问室里,面对着蓝安。
苏回没有坐下来,而是靠着墙站在一旁,他开口说:“你和我的侧写不符。”
蓝安愣了一下,明显是没有听明白:“什么不符……”
“侧写。”苏回道,“每个犯罪的人都有自己的心理轨迹,就像是你们画出的那些沙瓶画,每个人内心里的画,是独一无二的。”
蓝安低了头,面容越发的憔悴。
苏回问她:“你给了董桉辰几枚炸弹?”
蓝安低头,似乎是在思考,然后她颤声说:“两枚。”
“你第一次制作炸弹用的是什么颜色的沙。”苏回又问。
“第一次……”蓝安迟疑了,她的眼神之中有些慌乱,然后她的嘴唇翕动,“是蓝色的沙。”
陆俊迟的眉头舒展开了,在刚才他一直觉得哪里不对,可是又找不到突破口。可是苏回却用两个问题,就迅速问了出来。
她说的答案是错误的,第一次沙是普通的沙,他们抓住的根本不是真正的凶手。
屋子里忽然安静,蓝安的脸色变了,额头上的汗滴落下来,她意识到,自己答错了。她慌忙想要补救:“我……我可能是记错了……”
三位警员看向她,这是不可能记错的,第一次制作炸弹并且投放,就像是第一次杀人一般,足以让一个炸弹客一辈子都念念不忘。
问到了这里,苏回不再绕圈子,他直接直视着蓝安的双眼道:“蓝安,你是开办特殊画坊的,你做的工作,是一个对旁人有同情心的人才会去做的。你从刚才开始,就在回避那些伤亡的话题,你的冷漠是装出来的,你能够感觉到别人的痛苦,你不是一个会去伤害无辜生命的人。”
这是问题的核心点所在。
蓝安不够冷漠,不够残忍,他不知道她是从哪里知道了炸弹的内部结构,但是杀人动机,她是凭空制造不出来的。
现在,蓝安比刚才还要更加紧张,她咬着唇,用指甲抠着审问室的扶手。
苏回开口道:“我问了你两个问题。第一个问题,你的答案是猜出来的。你知道发生了一次爆炸,然后我再问你几枚,答案自然不可能是一,你觉得三太多了,就尝试着回答了二。我希望你答对这第一题,因为这样会给你一种诱导,你会觉得我的问题简单,你是可以通过推断答出我的题的。你知道我们是通过沙追踪到了你,所以当我问出沙的颜色,你就答出了那个人最喜欢的颜色。”
蓝色,对于他们而言,不光是姓氏,还有其他的意义。
蓝安被他说中了心思,嘴唇颤抖着。
苏回继续说:“他也使用了蓝色,可是并不是做为开始,而是做为结尾。”
“他最初是用的普通的沙,只要他一直在用普通的沙,我们是很难抓到他的,可是后来,他换用了你画坊里的彩砂。”
“可能从很早以前,这个人就已经给自己准备好了后路,一旦被发现,就可以甩锅给你……或者他早就拿准了,你愿意替他顶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