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冷峯不客气地说:“这么冷的天,睡什么地上?头一天就冻感冒了,后面的事儿怎么弄?我替你跑替你买?”
别冬辩解:“不会感冒的,哪有这么娇气。”
下一秒别冬预料之中的嘲讽又来了,冷峯说:“谁落了个水就发烧?医院那吊瓶都忘了吗?”
别冬心里气鼓鼓的,只怪自己那天太不争气,雪地里打滚都没事的人,怎么来了这儿跟进了温室一样,他抿了抿唇,不说话了。
冷峯凶巴巴地问他:“还要不要睡地上了?”
别冬很有些恼火,但偏不能发作,只能咬着牙说:“不睡了。”还莫名有几分委屈。
冷峯却突然笑了,几步跨过去揉了揉他脑袋,动作亲昵,别冬又很不习惯,偏了偏头,冷峯松开他,说:“我比你大,跟你出来照顾你是应该的,就算要睡地上也是我睡,你不要有什么矫情又多余的心理负担。”
别冬又“嗯”了声,冷峯说:“我在你心里印象就这么差吗?是个坏人?”
那倒也不是,真正的坏人别冬见过,冷峯差得远,他最多算得上有些混球,有些傲慢到让人讨厌,但他不坏的……别冬心里乱七八糟地想着,没发现自己已经走了神。
冷峯撞他胳膊一下:“想什么呢?问你话你还走神,太不尊重人了啊。”
别冬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哦,不是,你不坏。”
冷峯似不满意这个答案,轻嗤了声,却也没再继续追问。
抽完这支烟,冷峯跟他慢慢走回了住的屋子,山里的人睡得早,这家人已经都歇下了,听到他们回来的动静,那大嫂从屋子一角开门露了个脸,说:“给你们送了两瓶热水,烫个脚好睡一点。”
道了谢,两人进屋,看到靠墙根放着两个热水瓶,还有两只塑料盆,搭着两只毛巾。
冷峯拿起毛巾看了看闻了闻,说:“是干净的,太阳晒过,可以用。”
别冬默默拿了一只盆和水瓶,到床靠里的一边放下,准备倒热水烫脚,冷峯在他背后说:“把身上也擦一下吧,今天都出了汗,擦下也舒服点。”
别冬拎着水瓶的手僵了僵,若是这屋子只有他一个人,他肯定是要用热毛巾把自己擦舒服了才去睡,但多了一个人,别冬心里那股说不清的别扭又来了,登时想到刚刚冷峯说过的,那些“矫情而多余”的心思,他也觉得自己矫情,两个男的,他在顾忌些什么?身上那些伤冷峯早就看过了。
不想再被人说矫情,别冬瓮声“嗯”了声,拧开热水瓶倒了水,坐在床沿,背对着冷峯开始脱上衣。
他本就穿得不多,三两下就剥光了,露出白而斑驳的脊背,毛巾在热水里浸了浸,拎起来晾了晾,而后就着滚烫拧得半干,先搓了搓脸,面色很快在滚烫的温度中变得绯红,正好遮住了他原本因为羞涩而微红的神色。
而后粗暴地擦了擦胸口和胳膊,再把毛巾浸了浸热水,拧干,准备擦后背,不料冷峯说:“我来吧。”
别冬这才看过去,冷峯自己那只盆还空着,别冬不知道刚才冷峯是不是一直盯着自己,他不愿意想这些,但冷峯面色平静,仿佛就只是要帮自己擦背。
“别扭捏,跟个小姑娘似的。”冷峯已经把他手里的毛巾拿了过去。
“我哪有。”别冬只来得及为自己辩解半句,背后已经盖上了热腾腾的毛巾,就……很舒服。
即便隔着毛巾,冷峯也能感受到别冬脊背上的伤痕凸起,那荆棘似的痕迹在被高温蒸过后,愈发变得鲜红刺目了起来,像是重新要绽开皮肉。
冷峯的心中不无震惊,第二次看到,是这么清晰,手中是这样的触感,他擦着别冬单薄瘦削的脊背,几乎要将嘴唇亲吻上去。
吻那些伤,和那些曾经的痛。
别冬从头到尾闷声不吭,他以为冷峯总会问些什么,就如当初在司放的厨房,冷峯绕着他打转,冷不丁直球球地抛出来,“那些伤还疼不疼”,但今天冷峯什么都没问。
别冬感谢冷峯什么都没问。
擦完了身体,别冬找了件干净衣服换上,果然舒服多了,他把剩下的热水加进去泡脚,整个人都松软下来。
冷峯在他背后,坐在床的另一侧边缘,给自己倒上热水,开始脱衣服,别冬犹豫了下,说:“峯哥,我也帮你擦擦背吧?”
“行啊。”冷峯丝毫没有客气,把拧好的热毛巾递给他,人也坐到了别冬旁边。
别冬一边泡脚,侧着身,给冷峯擦背。
冷峯的身量宽阔,比自己高出大半个头,肩也比自己宽,胸膛要厚上许多,别冬一边擦着,手上用着劲儿,心里却默默地跟自己做比较。
而且,这人到底不像自己这样散养着胡乱长大的,冷峯人高马大的一个大男人,皮肤却很好,细腻光滑,别冬的手指无意触到,湿漉漉的皮肤在这屋子里不甚明亮的灯下闪着细碎的光,像一匹打湿的绸缎。
“人看着瘦,力气却不小。”冷峯享受着服务,赞了几句。
“是吧。”别冬也笑了:“从小就干活,也就剩一把力气了,毕竟没脑子嘛。”
最后三个字像是两人间的一道暗语,别冬记得,冷峯自然也记得,更知道这会是故意说了出来,冷峯突然一个转身,捏住了别冬握着热毛巾的手,盯着他的眼睛:“还记着呢?气性这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