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黎哪一朵都舍不得,她都喜欢,可在时怀瑜的逼迫下,她还是找到、剪掉花瓣上有小小黑斑的红牡丹。
意识越来越模糊,时怀瑜朝她笑得很慈祥,他摸着时黎的脑袋,说,“梨子,你能做出选择的,只要你真的想。”
时黎睁开眼,天没完全亮。
昨夜的梦清清楚楚留在脑子里,她侧过头看着旁边沉睡的陆商,慢慢笑了一下。
也对,总要做出选择的,她没资格让陆商为了她保持沉默。
或许,她能让自己记起来很多东西,她一直逃避,可逃避没有用。
第48章 心扉
两人一切如常,仿佛前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是一场梦。
心照不宣的默契。
今天时黎依旧需要配合节目组的拍摄任务,为陆商整理领带时,她就忍不住抱怨,“你怎么总是想出这种怪点子?”
把自己的生活当成拍摄素材,又不是明星,用得着吗?
时黎对白玫、导演都没什么意见,只是她不习惯在镜头前表演,导演给她的人设是高雅贵妇,绝对幸福的标尺,仿佛要将她的生活刻板定性为偶像剧里女主人公——丈夫英俊多金,每日逛逛美容店学插花。
天,她可是时兴最高决策者,怎么可能活成导演剧本里的样子?
导演安排的台词也让时黎发笑,编剧完全当成偶像剧编,居然让时黎称呼陆商为“哥哥”,有一关《你问我答》展示夫妻甜蜜度的细节镜头,是时黎给陆商下厨,不小心切到手指,让他亲亲抱抱举高高?
时黎又不是生活白痴,怎么可能连香肠都不会切?
陆商微愣,眉头略蹙,“不是我的主意,是陆行州。当初op发布会,陆行州向董事会建议与蓝泰卫视合作一档节目,借助高层的夫妻生活进一步宣传陆氏的企业文化,当时我以为他是在毛遂自荐,兼之其他董事多票通过,我也没反对,没想到,最后被推出来的人是我。”
时黎自然知道陆行州是谁,陆商的叔叔。
“你反对了?”
时黎笑了下,看着面前皱眉的陆商,她忍不住去捏他的鼻子,调笑道:“然后他们告诉你最多拍摄几天,完全不会打扰到你的生活?”
陆商别上领带夹,“不仅如此,他们还告诉我,高层管理都会被安排拍摄计划,只是先后问题。好了,时间不早,我要去公司。你受不了他们,晚上回来我给节目组打电话,让他们别拍了。”
时黎自然不会白费他人的辛苦,将陆商送到门口,扒着门缝朝他招手,“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看着黑色宾利在拐角处消失,黑猫从矮墙跳下。时黎收敛脸上的笑意,她揉着蓬松的发走上楼梯,并不急着梳妆,反而绕进书房。
在那里一定有陆商藏起来的东西。
这间书房时黎不常用,她办公大多呆在自己卧室,那里也有一张书桌,小巧、木制纹,适合时黎的身高,并不容易让颈椎疲惫,比起涂装隔音木板的书房,性冷淡北欧风的书房,卧室的气氛更自然。
今天她来书房也不是为了翻阅书籍,而是找陆商藏起来的隐秘文件。
陆商曾告诉过她,书房有个密室,是房屋结构师故意设计的,属于基地结构环链中必要的环节。时黎一直没在意,毕竟她也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需要珍藏,就连室内保险柜都让她放了红酒。
轻手轻脚翻动柜门,根据时黎一贯的认知,很快就从一扇假门后摸到缝隙,屈指轻轻敲,是空荡荡的回响。翻出陆商办公桌抽屉镇纸下压着的钥匙,时黎一点点抽出圆柱形的锁道。
防火涂层里有个瓷态的正方形盒子,时黎伸手,最先感触是冷意,她顿了下,毫不犹豫将其拉开。
空荡荡的盒子里搁着半沓资料以及被撕碎的照片。
时黎用手拂照片,将它们拢在一起,从这些碎片中,隐约可见是各种各样的自己,或笑或发呆,甚至她还看到一张,自己站在高崖上,海风肆意吹动帽檐,她伸手去碰浪击打的水花——这是留学第一周与美利坚组员一起参加的野营赛,而且,这明显是偷拍。
时黎不知道自己该摆出什么样的心态。
她是矛盾的人,若是爱一个人会情不自禁为他找理由,就像现在,她本能不是生气,觉得自己的隐私被人侵犯,自己被监视,而是心疼。她在心疼陆商,搭配昨晚的情愫,时黎的心脏一揪一揪痛。
慢慢摊开照片碎屑,时黎试着去拼凑,她不知道何时陆商剪掉了它们,也不知那时他是怎么样的心情。
碎裂的照片自然无法拼凑完成,时黎静了会,将它们捧着洒进抽屉里,看着纷飞的碎片,她慢慢抽出文件,一页页仔细看着。
很多关于神经挤压后复健的资料,纸页软绵,每张上都有反复笔记的划痕,页脚泛黄,能看出主人的折磨与执着,时黎能想象出,无数夜晚,陆商都坐在办公桌前,认真看他不懂的医学术语,想着,时黎捏着资料坐在陆商常坐着的位置,学着他的样子,将资料搁在面前,双手交叠抵住额头。
闭上眼睛,时黎缓了好一会儿,心中的烦闷才慢慢压下。
她重新看这沓资料,最底下有个薄薄的信封,倒出里面的东西,时黎无意识松了口气。
如她所想,里面是陆商对陆鹤川的调查,时黎面无表情看着,从陆鹤川的车祸疑点开始,陆商抽丝剥茧一点点调查,每一个地址变换,每一点关系网,陆商就像耐心狩猎的蜘蛛,冷静冷酷地等待着,他不动声色、冷眼旁观,似乎不在意陆鹤川的任何动作。
车祸……陆行州。原来真的不是陆商动手脚,而是陆行州,他想抢陆氏集团的最高控制权,陆鹤川无疑是最大的阻碍。
时黎无表情翻到最后一页,她发现自己对陆鹤川的了解太少了,陆商调查中的陆鹤川陌生让她觉得可怕。她从不知道陆鹤川的外婆是日本人,名为安室奈井屋子,她也不知道陆鹤川极其厌恶鱼生,这与她记忆中的陆鹤川很不一样。
安室奈……
时黎突然扬起脸笑,没发出声音,她觉得自己很像傻子,指尖微微用力,时黎在它拧出褶皱前颓然松开手,任由资料飘到地上。
现在,一切真相大白,陆商没骗她,是陆鹤川利用她记忆混乱的十四岁,将曾经属于陆商的快乐回忆全部搬到自己身上,为了挤掉陆商留下的模糊印象,陆鹤川吃着自己最讨厌的鱼肉,学着陆商的特定言行,时黎终于明白,那一天,陆鹤川为什么会情绪崩溃。
那是时黎故意忘掉的记忆。
高一深秋的某天日落,陆鹤川一个人坐在操场的单杠上,时黎隔着教学楼看到他,担心想要靠近,本想询问他为何如此难过,不想,还没靠近,陆鹤川就像彻底失去理智,将手腕上他珍惜的宝石腕表砸进沙坑,尤不解恨攥紧拳捶横杆,第二件被砸进沙坑是他右手边的矿泉水瓶。
时黎不敢靠近,那时的陆鹤川表情狰狞,眼角晕得通红,极其隐忍又濒临崩溃,似乎只要时黎一出现,他就会彻底发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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