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思意闭眼又做了个深呼吸,在心里反反复复给自己做了无数遍心理建设,然后才睁开眼,望着他,一字一顿地认真问:“你知道,吻在脸颊的意思,是什么吗?”
烟灰忘了掸,自然烧下小半截,落在了车内的地毯上。
顾江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黑眸沉沉,没有说话。
小姑娘清了清嗓子,又抬高了些音量重复问了一次:“问你话呢,知道吗?”
顾江盯着那两张轻轻开合的粉色唇瓣,微不可察地滚了下喉,出声,竟连嗓音都有点儿哑,“是什么?”
“吻在脸颊的意思,”姑娘低下头,声音轻轻的,像吹过夜晚的风,像散落在这场青春里的一粒星辰,“是许思意喜欢顾江。”
——知道吻在额头的意思,是什么吗?
——是许思意喜不喜欢顾江?
——知道吻在脸颊的意思,是什么吗?
——是许思意喜欢顾江。
直到后来许多年,许思意在回首这段校园时光时都总会想起这个晚上,她十八岁这年秋季的风,秋季的星月,秋季的夜空,像一场象牙塔里的梦境。
不可一世、高高在上、像鹰一样张狂恣意的少年,情窦初开、坚信善良,还未谙世事的少女。
故事的开篇呀,美好得让人不忍回忆。
——
走进公寓楼大门儿,许思意脑子都还是晕乎乎的。
之前在公寓楼附近,她跟顾江说了那个颊吻的意义之后,发生了什么来着?她边上楼梯边迷迷糊糊地回忆着。
那位大少爷先是掐灭烟,再然后是眯着眼睛意味不明地盯了她好几秒钟,最后往嘴里丢了颗薄荷糖。开车门,下车,一把勾住她的腰,拧过她的下巴就亲了下来。
撬开她的唇齿,狠狠地、像要把她给生吞到肚子里似的,给了她一个极其狂野的热吻。
那个吻的味道很特别,强烈清凉的薄荷味和丝丝颓废的烟草气,矛盾到极点。
就像“顾江”和“顾江之”这两个名字……
思索着,许思意脸颊更烫,掏出钥匙打开了寝室门,进去一看,王馨和陈涵都不在,屋里只有张涤非一个人。这位总是顶着一张冷淡脸,对除王馨和许思意之外的任何人全都爱答不理的高冷中二小姐姐,又在电脑上看动漫。
屏幕上日语滚动,攻你鸡蛙,刀光剑影,嗖嗖嗖嗖。
听见响动,张涤非回头看了许思意一眼,紧接着视线便又回到电脑屏幕上,淡淡地说:“穿得这么漂亮,顾大校草带你去哪里潇洒了呀?”
许思意滞了下,“你怎么知道我是跟顾江出的门?”
张涤非眼皮都没抬,“嘴巴肿成那副德行,不是让人啃的,难道让蚊子叮的?”
“……”
好。
许思意默了默,坐下来换鞋,答道:“也没去哪儿,就是去参加了一个聚会,看望了一个老人家。”
一集新番追完,张涤非关掉视频界面,切入acd开始做作业。她手指熟练地操作着快捷键,在勾出一段弧线之后,忽然又停了下来,转头,直直地看向许思意。
许思意察觉,眨了眨眼,“怎么了?”
张涤非问:“你真的和顾江在一起了?”
许思意思索几秒,点点头,“算是。”
张涤非不语,半晌,淡淡地“啧”了一声,又把脑袋转向了她的cad作业。
许思意问:“你怎么了?”
张涤非说:“没什么。”
“……”许思意微皱眉,“涤非,如果你真的把我当朋友,有什么话就直说。”
张涤非看着电脑静默须臾,抿抿唇,目光落在许思意脸上。她说:“你说咱学校那么多帅哥,你和谁谈恋爱不好,非得和顾江?”
许思意有点糊涂了,“什么意思?”
“思意,我是真把你当朋友,也是真觉得你单纯,才会对你说这些话。”张涤非道,“和顾江这种男人谈恋爱呢,我只提醒你一个原则:别太当真。”
许思意眸子弯腰拿拖鞋,没有说话。
“你别误会,我不是故意泼你冷水,我只是作为一个朋友给你提个醒。”张涤非见她低头不语的样子,以为她是心里难过,便叹了口气,接着说,“像顾江这种大少爷,从小到大什么样的美女见过。这儿开学才一个多月,他对你的接触和了解能有多少?说的好听是一见钟情,直白点不就是见色起意么?他现在对你这么上心,毋庸置疑肯定是喜欢你的,但是又能喜欢多久呢?”
许思意打量着她的那双小黄鸭拖鞋,皱眉。
“我虽然不了解顾江,但是他走得最近的那个朋友罗文朗可出名得很。”张涤非说起教来可谓滔滔不绝,那副苦口婆心的样子简直是王馨附体,“建规院知名炮王,酷爱大胸萝莉,换女朋友的速度比换衣服还快,标准花花公子一个。王馨说他跟顾江高中就是兄弟,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顾江又能好哪里去?”
一听这话,许思意抬起头来。她回想了下烟花辫小哥那次醉酒后的“大胸萝莉”与“长腿御姐”言论,顿悟,感叹:“难怪罗学长喝多了都还惦记着美人儿,果然是个风流人物。”
张涤非被硬生生呛了下,静默半秒,接着说:“人家那些都是老手,说起骚话来一套套的,像你这种恋爱经验为零的小白兔最容易当真。千万别陷太深。”
“嗯我知道了。”许思意点头,探首往张涤非桌上张望,道:“能把你的胶水借我用下么?”举起手上的小黄鸭拖鞋,皱眉,“我的拖鞋侧面裂了一个小缝。”
“……”
老子在这儿说了一大通,你问我借胶水黏拖鞋?
一阵秋风扫落叶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