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身后宫娥的问安声传来,唐韵猛地回过头。
却被迎面一股寒风吹得险些岔过气,唐韵一把撩开挡在眼睛上的狐狸毛斗篷,再睁开眼,太子已经从她身旁经过,跨上了暖阁前的台阶。
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刚到檐下的五公主也看到了人,回头惊喜地唤了一声,“皇兄。”
他要再不来,就该她去东宫磕头认错了。
太子似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脸色温和地问了一声五公主,“有何事?”
五公主生怕他走了,转过头便冲着还立在台阶下的唐韵道,“韵姐姐快去,去把果子酒拿来,让皇兄尝尝。”
唐韵这几日一直养伤,哪里知道果子酒在哪儿。
等太子和五公主进了屋,公主身边的宫娥才上前笑着同唐韵道,“姑娘等着便是,奴婢去取。”
小半柱香的功夫,唐韵捧着酒坛子推了门。
五公主正同太子说着上书房的事,“明儿我便得去上书房了,皇兄可知最近先生讲的是哪方面的学识。”
宫内一共六位皇子,四位公主,五人尚在四岁之下不用听学,如今进上书房的只有太子、二皇子、三皇子,四公主和五公主。
太子虽有东宫的太傅,却也时常过去讨教。
五公主自从准备嫁人后便没再去过上书房,连着在龙陵寺的一个月,已有两个月没去听学,功课早就落下了。
倒并非是想着明儿该怎么应付,只不过想提醒太子,明日唐韵就得搬去逢春殿,正式成为她的伴读。
他想要人,就赶紧想法子带回去。
虽说如今,确实有些困难。
五公主问完,眼睛一闭,不待太子回答,便认了怂,“皇兄,我错了,我不该去搅合,可我也没想到......”
太子一笑,“来年开春就得待嫁,孤会禀报父皇,你可以不用去上书房。”
五公主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忙地道,“怎,怎可能不去呢,父皇一向教导咱们,要多读书......”
见唐韵走了进来,五公主及时松了一口气,笑着同她道,“今日天凉,最适合饮酒,韵姐姐赶紧替皇兄满上。”
唐韵点头,脚步款款地走了过去,跪坐在太子身旁,“潺潺”的酒水声入耳,谁也没有说话。
五公主看着太子跟前的酒盏满上了,极为利索地推到了跟前的茶杯,茶水瞬间顺着木几溢下,湿了襦裙。
五公主惊呼了一声,连连后退,起身抱歉地同太子道,“皇兄先饮一会儿,我去换身衣裳。”
太子坐在那,不动声色。
五公主也不敢去看他,逃也似得走了出去,一出门,转身便从外拉上了房门。
她不是不想帮唐韵,而是她如今自身难保。
这宫里谁都可以得罪,唯有她的皇兄太子不能,狠起来,他可是连亲妹妹都能关上一个月。
*
房门一合上,屋内便陷入了安静,连眼前的光线似乎也跟着暗了许多。
唐韵轻轻地搁下了手里的酒壶,再抬起头,神色便难掩激动,正欲开口,太子先一步偏过头来一声止住,“别乱叫,孤不是你哥哥。”
唐韵:......
唐韵便将那声“凌哥哥”硬生生地咽了下去,轻轻地道,“殿下?”
太子没应。
唐韵却没放弃,清澈的眼睛没有半点退缩,迎上他漆黑的瞳仁,缓缓地扬起了唇角,“殿下在生气?”
太子一声嗤笑,“唐韵......”
她是谁。
“嗯,殿下没想我,是我在想殿下。”唐韵身子轻轻地挨了过去,双手搂住了他的胳膊,仰起头讨好地问道,“殿下可有收到东西?”
“何物?”太子问得面不改色。
唐韵一愣。
这几日一直没见他来,唐韵也曾怀疑过,东西怕是没交到他手上,如今看来,怕是真没见到。
唐韵缓缓地垂下头,声音细小地道,“殿下可别再怨我了,若非迫不得已,韵儿怎么也不会来觅乐殿,那日顾公子前来,我若有半句说得不对,必定会引起事端,韵儿身份卑微,怎么样都成,可我不想让殿下为难,殿下同顾公子是表亲,情同手足,断不能因我而生了隔阂。”
说到最后,唐韵的声音明显有了鼻音。
太子倒没去怀疑她说的话。
毕竟他的东宫,怎么也比觅乐殿更有前途。
但,国公府不一样,那日她只要跟着顾景渊出了宫,往后这辈子都不用愁,太子不太明白,看了一眼她脸上的泪水,从袖筒掏出了一张绢帕递了过去,平静地问道,“为何不喜欢顾景渊。”
反而喜欢他。
太子看着她的眼睛,不想听她说谎。
但凡她想找个理由来搪塞他,他都能辨识出来。
唐韵似是被他问住了,手指头扯着绢帕,迟迟不作答,太子也没催她,极有耐心地等着。
好半晌,唐韵才抬起头来,顶着一张嫣红的脸,张了几次口,终于磕磕碰碰地吐出了一句,“殿,殿下比他好看。”
说完一颗头便点到了胸膛上。
屋子内又陷入了安静。
太子盯着她快缩到肚子里的脑袋,过了良久,才突地一声笑了出来,“唐韵,你竟堕落到了如此地步。”
十年里她至少也读了有四年的圣贤书,瞧她脑子里,如今都装了些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