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第10节</h1>
另一边,与罗祥甫有利益往来的商人们已排查完毕,一人拖欠罗祥甫债款,一人与康玉关系不清不楚,但都没有作案时间,也没有买凶杀人的迹象。
“老罗去年给我画了一幅画,当初说好60万。”王雄在茶叶市场做批发生意,八字眉,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钱我是早就准备好了,但书画协会有位行家跟我说,老罗的画根本值不了这个价!我只是做小本生意,60万不是个小数目了,画得好我肯定愿意掏钱,但老罗根本就是在忽悠我!我跟他们协会很多人打听过了,才知道老罗只是名声在外,专门打着市书画协会的旗号,赚外行的钱。我跟他当面对质,他也默认了。”
“所以你一直没有付款?”明恕问。
“我付了5万!”王雄伸出五根手指头,“我调查过,他那画只值这个数,我不会多给!”
说到这里,王雄忽然叹了口气,接连摇头,“不过如果早知道他会出事,别说剩下的55万,就是70万,80万,我也给!省得你们怀疑到我头上来。”
明恕冷笑一声,“付过这5万之后,你们还有接触吗?”
“本来没有了,他自己理亏,将来还想吃卖字卖画这口饭,平时又喜欢端着,不可能和我撕破脸皮,我也没必要到处拿他的水平说事。”王雄道:“但他上个月突然联系我,让我给他50万,实在不行的话,30万也可以。”
明恕一琢磨时间,正好与罗小龙要钱的时间段吻合。
看来罗祥甫不是完全不愿意给罗小龙钱,实在是手头有些拮据。
“我一听就火了,事情都解决了,他凭什么还来找我要钱?”王雄一说到钱就神采飞扬,“他在电话里找了我两次,后来还跑我门市闹了一次。我叫保安把他哄走了,还警告他,如果再来无理取闹,就派出所见。警哥,你们相信我,他的死真的和我没有一丁点儿关系!”
将人送走之前,明恕问了最后一个问题,“是谁跟你说,罗祥甫的画值不了60万?”
王雄很困惑,“这很重要吗?”
“当然。”明恕笑,“在这里说话讲究人证物证,你说不出来,我有理由怀疑你在撒谎。”
王雄连忙道:“我没我没!是他们副会长,叫尹庆栋,这人最早还是罗祥甫介绍我认识的。”
“居然是尹庆栋。”离开问询室之后,外勤组长徐椿说:“要不是事发时他的不在场证明充分,我都要怀疑他了。表面和罗祥甫是朋友,背地里尽使阴招。”
“罗祥甫靠协会的名片赚钱,到底让他眼红了。人心隔肚皮啊。”明恕大步向前,“那个崔厚呢?”
崔厚也是跟罗祥甫买画的商人,开餐馆,跟罗祥甫来往甚密,不仅自己买,还给罗祥甫介绍了不少单生意。
罗祥甫或许到死都不知道,这个面相忠厚的男人,早已与他的妻子搅和在一起。
“崔厚承认介入罗祥甫和康玉的婚姻,但拒不承认与罗祥甫的死有关。”徐椿说:“他前段时间一直在外地忙生意,通讯、交通记录都查过了,作案嫌疑初步排除。”
明恕忽然道:“罗祥甫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徐椿:“嗯?”
“妻子背叛他,儿子眼里只有他的钱,为数不多的朋友背后捅他一刀,帮他拉生意的人盯上了他老婆。”明恕说:“他的身边,根本没有一个人真心对他。他现在死了,也没有人为他难过。”
徐椿忽然伤感起来,“我老了不会也这样吧?”
明恕正色,“但这些人又都不是凶手。还有谁,比他们更希望罗祥甫去死?”
这无疑是个一时半会儿得不出结论的问题。
明恕回到办公室,想抽烟,拉开抽屉,却发现放在里面的香烟和打火机都不见了。
他抬起头,视线在周围扫了一圈。
以前也出现过烟莫名其妙失踪的情况,原本放着烟的位置多出一包棉花糖。
他从来不吃这玩意儿,嫌黏糊糊的,怪恶心。
拿着棉花糖一问,才知是徒弟方远航放的。
方远航那会儿只是个实习警,浑身充满青少年的正气,苦口婆心劝他——师傅,抽烟危害身体健康,而且我们这儿是公共区域,你还是别抽了。
他将烟要回来,没戒,但抽得少了。
时隔一年多,抽屉里的烟又不见了,而方远航自己都开始抽烟,这次的“贼”不可能还是方远航。
他想了想,将抽屉推回去。
如今刑侦局上下,会管着他抽烟的人,只有萧遇安。
有时他自己都觉得很奇妙,明明是相同的成长环境,他亦始终以萧遇安为目标,十来岁时甚至处处模仿萧遇安,但他与萧遇安终究还是成为了截然不同的人。
萧遇安极其自律,从不抽烟酗酒,内里近乎刻板,展现在外的却是神秘、从容、处变不惊。
他学来了三成,但到底无法像萧遇安一样让一切尽在掌控中。
疲劳的时候想抽烟,不开心的时候想喝酒,会亢奋,也会消沉,但再难过,在萧遇安身边待一会儿就好了。
他曾埋在萧遇安怀里,沮丧地说:“哥,我要怎么做,才能像你一样?”
像你一样强大、镇定,永远不可撼动。
萧遇安却抚摸着他半湿的头发,亲吻他的发顶,声音醇厚深沉,含着关切的笑意,“你现在这样就很好。”
他抬头,不解,“不好,要像你一样才叫好。”
萧遇安又吻他的眼,温声说,“你不是我的复制品。”
他不吭声了,隐约的失落在胸中回荡。
“你是我的恋人。”萧遇安说。
回忆带着温度,他微垂下头,唇角不由自主地往上牵了牵。
方远航在门口喊,“师傅,你找烟?我桌上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