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恕也注意到了,地下室里放着的大多是毫无用处的东西,甚至还有撕碎的纸盒、捏扁的易拉罐这样的垃圾。
“侯诚在掩饰什么。”明恕拍着墙上的木板,“我们看到的,正是他想要我们看到的。”
“这里所有东西我们都能看到……”方远航反应很快,“钱不在这里!”
“但也不会离得太远。”明恕踩在一盒断开的磁带上,鞋底发出一声脆响,“侯诚的安全区只有两个,他的家,还有他的田地——这里!”
说着,明恕回头,“给我找个起子来!”
方远航左右一看,“我上去拿!”
“算了。”明恕退后几步,右腿飞速抬起,猛地向前踹去,只听“嘭”一声闷响,结实的木板从中间断开,就像地上的那盒磁带。
“这是……”方远航看到木板后那个黑漆漆的空间,“暗室?”
木板倒塌掀起层层叠叠的浓灰,明恕以手驱散,借着灯光一看,发现里面是个不足10平米的小空间。
“师傅,你留在外面。”方远航先一步跳进去,险些滑倒。
“小心。”明恕注意到,里面的地面和地下室不同,是一片稀泥,人走在上面,一不留神就会摔跤。
“我看到了!”方远航费力地向左边角落走去,“师傅,你给我打光!”
角落里,整整齐齐码着三个带锁铁箱。
铁箱被移至院中,锁破开,里面放着的全是百元钞票。
“终于找到了!”方远航说:“如果侯诚不是墓心,那为什么会在家里的地下室藏这么多钱,还藏得这么隐蔽?咱们给他看现场,看他还怎么狡辩!”
明恕也感到松一口气,但胸中莫名还堵着什么。
他按了按太阳穴,想要辨出之前一闪而过的东西。直觉告诉他,那很重要。但一想再想,还是没能想出那是什么。
铁箱里的钞票已经点清,一共267万。比税后稿酬少9万。
侯诚看着明恕在他家里拍摄的视频,脸色渐渐改变,眼中的木讷散去,像是云雾消逝无踪,露出了他的本来面目。
“对,墓心就是我。”他往椅背上一靠,散漫而阴鸷地看着萧遇安,冷笑,“那两百多万是我的合法收入,我可以将它们存放在银行,也可以拿去做投资,也可以放在自家地下室。这很奇怪吗?”
“不奇怪。”萧遇安冷静道:“我找这笔钱的目的,只是想证明,你的确是墓心。现在你已经承认了。”
侯诚用鼻腔哼出一声,“哦,那你已经证明我是墓心了,你想把我怎么样?你能把我怎么样?我合法签约,合法出书,没有偷税漏税,你们凭什么抓我?”
“抓你的是治安支队,拘留你的也是治安支队,不是我。”萧遇安道:“你搬起石头,想玩一出点石成金的游戏,却不料砸到了自己的脚。”
“你!”侯诚双手在桌上一拍,表情狰狞,很快却又笑起来,“对,找妓女是我的错。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好不好?买淫买淫违法,但不构成犯罪。我没做什么罪大恶极的事,你们教育完了就放我回去吧,啊?我保证以后老实写书,再也不随便睡女人。”
“老实写书?”萧遇安说:“用写书的方式,煽动潜在犯罪者?”
“嚯——”侯诚咂嘴,视线转向一旁的记录员,“听听,听听,这像当代警察说的话吗?”
记录员看了萧遇安一眼,眼神有些复杂,似乎也认为萧遇安的说法不妥。
“人家小警察都知道不能这么说。”侯诚说:“我有写作的自由,也有出版的自由。你们这些执法者是怎么一回事?不去抓真正的犯罪者,倒来陷害我这悬疑作家?”
萧遇安说,“我从不放过真正的犯罪者,不管ta将自己包装得多么正直无辜。”
审讯室的气氛渐渐凝固,一阵无形的压力笼罩在侯诚身上。
短暂的静止后,侯诚摇头,“你这么说就没道理了。我没有犯罪,根本不需要包装自己。如果我的书是非法出版物,那你说我写书是煽动潜在犯罪者,这我认。但事实呢?我的书是非法出版物吗?不是!我跟正经出版社签约,白纸黑字摆在那儿,出书的审核流程也没有任何问题。你是外行,不懂现在出一本书有多难,我的书但凡有一点问题,出版社就会给我拍死了,还轮得到上市?”
这话很有道理,记录员都听得点了点头。
“如果你认定我的书有问题,内容不健康,那你们也应该去查心云出版社,查‘谜’工作室,逮住我不放有什么意思?”侯诚接着道:“我只管写书,出版流程与我无关,我甚至不知道什么内容会被出版社拍死。他们既然没有拍死,那就是能出的吧?我的书在各个书店售卖,我能知道是什么人看了我的书?难道有犯罪者看过我的书,我的书就是有责任的?他们犯了罪杀了人,和我这个写书的人有什么关系?你们拿我说事,未免显得太无能了?惩治杀人犯,维护社会治安,不是你们警察的事?你们做不好,就为难我们这些创作者?”
另一名负责审问的刑警愤怒而起,“侯诚,你不要太嚣张!”
侯诚耸耸肩,“怎么,想刑讯逼供啊?”
萧遇安笑了笑,并不动怒,“你这个人很有意思。靠真才实学写书,销量还不错,却非要给自己编造一个假身份,和我们警方玩反转再反转。”
“这很可疑吗?”侯诚说:“我是个悬疑作家,我需要灵感,我不介意将自己的生活改造成悬疑剧。在不伤害别人的前提下,我和自己玩玩悬疑游戏,有什么不对?”
“我没说不对,我只说,你这人很有意思。”萧遇安站起来,居高临下俯视着侯诚。
侯诚抬起头,顶上的灯光倾泻在他脸上,阴影下的喉结毫无征兆地抽了抽。
萧遇安将他的一切细微表情尽收眼底,笑道:“对有意思的人,我不介意挖出他更多有意思的故事。”
侯诚肩背一僵。
“暂时,你还必须留在治安支队。”萧遇安神情冷下来,“既然你擅长写悬疑,你应该清楚,凶手越想掩饰罪行,在现场布置越多掩饰,越容易暴露在警方的视野中。墓心,你做得太多了,也说得太多了。从你刚才的话语里,我又得到了一个启发。”
侯诚脸色一寒。
“查心云出版社是吗?”萧遇安说:“我正有此意。”
明恕从庆岳村赶回洛城市局,见萧遇安正烧水泡茶。
“萧局!”明恕跑上去,确定周围没有别人,才低声道:“你怎么泡茶喝啊?”
“换换口味。”萧遇安很少喝茶,但泡茶的手法却很漂亮。
明恕住在萧家老宅时,见过萧遇安用茶招待贵客,修长的手穿梭在古意浓郁的茶具间,有力又充满江湖气,看得人赏心悦目。
现在虽然只是冲泡茶包,也和别人冲泡茶包时不一样。
“你是累了吧。”明恕心痛了,“只有疲惫的时候,你才会主动泡茶喝,你平时只喝白开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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