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轻声唤:“红娘子、红娘子,我有话对你说。”
这么说了两三句也没反应。于是李云心走出庙去,在上次同她相见的那个木亭中坐着了。
等了一整天。
眼见着太阳慢慢落到群山背后,地上的暑气渐消、群鸟归巢。
又见着明月自西边升起,天上群星璀璨,银河当空。
那红娘子还没来。
李云心也不急,又耐心地等待,等待两个时辰,过了二更天。
终于见到一点烛火光自水面下升起。
他便站起身,看到提了一盏红灯笼的红娘子。她看起来同上次见面时一样俏丽,只是脸色不大好看——这自然是李云心心中的感觉。实则这红娘子面上仍强笑,被足下水波推进了亭中,才道:“前日才见,因何又唤我?”
她这语气并不欣喜,甚至说是客气也勉强。
似乎并不想见到李云心——这和她前两天的样子是天壤之别。
但李云心只郑重地向红娘子行了一礼:“红娘子可知道一个天大的消息?那离国的皇帝——”
“唉。便知你因此事来。”红娘子叹了一口气,重坐到之前她坐的那根栏杆上。看了李云心一会儿,才又道,“你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呢?你可知道——这渭城、渭水的事情,都不是你可以参与进来的。”
红娘子的脸色在烛火光中变幻不定:“你要为你那朋友报仇、四处游走。可实则很多事情你做与不做,都会发生的。我听说你日前在渭城的街上假扮作神龙教徒想要坏了神龙教名声,当夜便有人在渭城里争斗,还引动了九霄雷霆火——你当真都不怕吗?”
出了一些事。
李云心的心微微一跳。无论这红娘子的语气还是做派,都意味着出了一些事。这些事情在两日之内改变了这妖魔的态度,大概也是她姗姗来迟的原因。
但……这是好事。他与这红娘子接触正是为了摸清楚洞庭君那边的情况。
那洞庭君乃是三千年的大妖魔,老谋深算。看起来虽然单纯得像一个普通人类,但那是因为他不在乎——大妖魔实力强横,很多事情用一个“杀”字就可以解决,因而不是很在意另一些细节。
譬如之前在君山的那一夜。
因而他试着“曲线救国”,如今来看……这条路算是走对了。
这红娘子今夜的情绪似乎不大稳定,这是极好的切入点。
李云心微微皱眉:“这样说你也知晓了。红娘子,在下虽然……虽然……只是一个道行低下的阴神,但也是晓得些大势的。”
“那道统和剑宗折损了五位身具大神通的修士、且是伤在我类阴神之手,必然不肯善罢甘休。而那刘凌又死在洞庭湖边,道统必然以此为由、趁机发难。若我们不早作打算不早些出手——”
红娘子忽然皱眉、娇声呵斥他:“你管这么多做甚?!”
听她这话李云心是真的微微一愣。然后才疑惑道:“红娘子这是……”
这鲤鱼精喝罢了,才又叹气。微微合上眼睛也不理他,似是想了一些什么,才又睁开,低声道:“我……带你去看一个人吧。”
她从栏杆上跳下来,提着灯笼走到李云心面前。又将灯笼提起照亮他的脸、细细瞧了一会儿:“既然劝不得你,就带你去见那个人。可如果你现在答应我再不理会渭城、渭水的事,远远离开这里做一个逍遥鬼修……还有机会的。”
“红娘子……你……”李云心也看她。但发现这女妖精眼波流转、似是很想直勾勾地盯着他,却又因为另一些事心有愧疚,总想要移开目光。
于是他在心里笑了笑,猜到一个可能性。开口道:“我跟你去。”
红娘子叹气、转身,走了几步踏进湖中。那水面便生出一个浪台、托住了她。
“你来。”红娘子说。
但李云心盯着那浪台看了好一会儿,却没抬脚。他皱眉:“没有……别的法子么?这是要去水里?还是?”
红娘子转了身,苦中作乐般地一笑:“你竟然怕水么?”
李云心尴尬地摊手:“这个……的确是有一些。所以说有没有——”
但话音未落,红娘子已转身扑了来、贴在他身上,双手挽住了他的手臂。有那么一瞬间李云心体内灵力涌动、肌肉紧绷,险些就飞身后退、随手将她击杀了!
然而这红娘子竟真的就是只是抱住他的手臂——饱满的胸脯紧压在他身侧,贴在他耳边的樱唇低语:“那么我带你走。”
她是鬼修,并用不着呼吸。如非特意施展法术神通,身体也是冰凉凉的。但此刻李云心被她猝不及防地揽住了、心中仍然一荡。
佯装作势要将手臂抽出来,只道:“红……红娘子,你这是……你已……”
但红娘子并不理会他。只拉着他再一纵,便上了那浪台。随后耳边涛声与风声并起,两人被浪头托着、直向湖心而去了。
到这时候李云心便真的不再挣扎。只紧抿着嘴唇、直勾勾地盯着脚下碎玉似的浪头不说话。
千里洞庭烟波浩渺,疾行一刻钟已出了三河口,两岸的群山也都不见了。此刻这洞庭便如无边无际的大海,四方望不到尽头。只有头顶的灿烂星河投下清冷的光,倒映在湖面上。
红娘子也不说话,只盯着李云心的侧脸看。眼中忽而是柔情似水,忽而是伤心愧疚,忽而又是忐忑不安。
她这样抱着李云心的手臂、紧贴着。却又并不像是在引诱他,而仅仅是满足一些……
自己的什么想法。
如此又过了一刻钟,这红娘子才低低叹气:“李郎,既怕水,我就不吓你了。”
说罢一挥手,脚下碎玉一般的浪头便化作一叶白玉似的扁舟、载着两人落到湖面上。
这红娘子松开了李云心的手臂,走到小舟一头坐下了、怕冷似地抱着环抱双膝、将下巴搁在上面。
然后微微笑了笑,沉默无声地看李云心长出一口气、在小舟另一头坐定了,才轻声问:“李郎。你方才说我已……是说我已为人妇了吧。”
“你……很是在意这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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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先到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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