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心本在皱着眉听。到这时候忍不住插嘴问了一句:“像是做梦?”
苏生微微一愣,想了一会儿。然后才道:“像是做梦。”
李云心便点了点头。
这所谓的太上忘情……果然是有鬼的么?
他从前就在想,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有肉身有记忆有情感。没有了情感,那与机器无异了——有一个实体的躯壳,躯壳里尘封一段记忆——修到这种境界,为了什么呢?
飞升成天人,又是为了什么呢?
这岂不是从万物之灵,生生修成了顽石一般的蠢物么!
他从前觉得或许是自己境界未到,因此无法体验其中不可言说的妙处。然而如今听书圣这么说了,才意识到似乎真实的情况便是如他想的那样子——
“忘情”,还真就是简单粗暴地“忘记情感”。这书圣修行到了忘情的境界,固然神通广大了,可也变得浑浑噩噩,就仿佛身处梦中——人一觉睡下,做一场大梦醒过来,只觉得自己刚刚入眠,可实际上已过了一整个漫长的夜晚了!
这……果然是邪道了。
“而后……我便羽化了。”书圣说到这里又顿了顿,看李云心一眼。
李云心晓得书圣口中的“羽化”大概是指某种特殊的终结状态——不是“飞升”,但也不是寻常意义上的“死亡”。可似乎也不是书圣心甘情愿的,应该是共济会捣的鬼。
但他没有问。这种事,倘若对方不愿说,是问了也白问的吧!
见他这反应书圣似乎微微吃惊,没有料到他如此沉得住气。于是又赞许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我这羽化,在旁人看来乃是死亡、劫数。可在我自己这里看来,却算是新生了。人本是婴儿赤子。出生时浑浑噩噩,渐长成了才有七情六欲。而我羽化之后便也如同婴儿一般,却又略有不同。”
“这不同,便是我还有一点灵智。正是这点灵智叫我不至于成了孤魂野鬼,可以从头修行——而我这修行,却是反其道而行之。”
“从前修天心正法,要从有情修到无情。一个一个劫数地渡、剥离七情六欲。但如今我来修,却要从无情修到有情——我也要渡劫,便是你前一次和这一次看到的劫身。”
“只是……没什么功夫慢慢来了。”苏生微微皱眉,“前一次的劫身,我体悟的是‘欲’。人因有了欲,才对世间万物都好奇,对一花一草一石一木都感激喜悦。这一次的劫身,体悟的乃是‘苦。然而这一次……出了些岔子。”
他说到这里沉默一会儿,深吸一口气:“我以此身行走世间感悟人是之中所以的苦楚困顿。却未料到这世间的苦楚、较之‘欲”与‘悲’,何止强烈了十倍、百倍、千倍!”
“这样多的苦与厄汹汹而来……待我觉察到不妙的时候,便早已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了!倘若用我从前修行时的话说,便是入了心魔、入了妄!”
听到此处李云心才轻出了一口气。苏生所说的虽然只是三言两句,可他却听得心惊肉跳——不是修行中人哪里能晓得此事当中极大的凶险呢!
寻常人修行、去除情欲,是从虚境开始——一点点地走、一步步地走。直修到玄境巅峰,用数百年的时间辅以同辈的协助前辈的指点各种灵丹妙药的辅佐,才能接近“太上忘情”的境界。
这就好比,一个孩子经过十几年的时间慢慢长大,身形舒展。
然而如今这苏生不但反其道而行之,还将这一过程压缩到了极致——寻常修士用五六年的时间渡一个劫,他用五六年的时间同时渡几十个劫!世间的悲苦情感何其多也,他要体会多少叫人撕心裂肺的可怕经历,才能将所有的情感尽览、找回他失去的东西?
这个样子搞……竟然只将自己搞出一个重度抑郁却没有疯掉,简直是可怕了!
而更可怕的是,他竟然自称自己已经以同样的法子、以这样的劫身,体验了“欲”与“悲”!
这苏生……应该的确是圣人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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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你们个事情啊。
今天这一章的文字(只说文字),和前几天的相比,会觉得有明显差异吗?
(前几天是一小时写两千字,今天是三小时写两千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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