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却有另一种不可思议的本领。这本领,叫琴君都感到心惊。也因此相信将这东西祭出,必然可以将那些妖王以及修士一网打尽。
——一旦这东西“活”了,便如同环绕中陆大地的弱水一般,在身边生成某种“禁制”。
妖魔与修士被这禁制笼罩,自身的神通便将被限制。这禁制的范围以及强度随着供给骸骨的亡魂数量多寡而变化。倘若是给足了万余的亡魂……这玩意儿能叫方圆数里之内的真境以下修士全变成使不出神通、只能依凭肉身的“普通人”,真境之上的妖魔以及修士的神通也将大打折扣。
到那时候,这骸骨虽也刚刚踏入太上之境,要杀死他们,却也太轻松了!
他们此前实验数次,都没出什么差错。
却不想,这一次倒出了大大的乱子。
一样是给足了亡魂的。一样是用了从前的秘咒的。
可这两具骸骨不听使唤了。就好比——喂食未驯的野兽的时候,起先给它一块肉,它便乖乖地吞了。可倘若在它的身边有一堆腥气冲天的新鲜血肉,你再给它那么一块,大概它连看都不会看了。
——或许是因为这战场上的亡魂数量已多到了无法想象的地步。这两具骸骨当真活转过来,立时便发了狂。秘咒完全没法子压制它们、它们身上那禁制强得超出了想象。
琴君乃是玄境巅峰——可就连他这样的强者,在这骸骨的禁制当中都几乎神通全失,连舞空都无法做到了!
这两个可怕的东西没什么理智,只要消灭沿途所见一切的生灵。琴君与睚眦拼尽全力才不至于被杀死,然而重新聚拢起来的妖魔可都悉数被夺取了魂魄。
面对这样的东西……正如睚眦所言:一旦它们完全生出了血肉,该会有多的可怕?
但琴君却又摇了摇头:“走不得。”
他略顿了顿,低声道:“你得知道,这东西是我们放出来的。”
“那邪王对你说这东西乃是洪荒古魔,有毁天灭地的力量。依我看他所说虽有夸张之处,却不无道理。如今这两个倘若放任不管,此后血肉复生拥有了更可怕的力量——我们这时候逃了,以后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睚眦便愣住了。
实在因为琴君这番话太过义正言辞、胸怀天下。哪里像是个妖魔说的、倒更像是玄门的正派修士说的呢!
琴君似是看出他心中疑惑,又道:“你要知道,我们原本是想要这天下的。这天下如果毁了,可是你我的损失。而不是旁人的。”
睚眦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到底没说出口。
实在是……不晓得说什么好了。若不是他素来了解他这位大哥其实心思极深、头脑极敏锐,非要觉得如今他是发疯了不可。
——听起来他都已经将这天下视为自己的、且当真打算用心经营了。这种大道理,只说一说的话,他非得赞这位少龙主“气魄惊人终究要成为天下共主”。可如今这时候当真要这么做了——倘若将命都丢了,还谈什么天下去?
但此时此刻他又岂敢妄言呢。琴君此前的气恼他都瞧在眼里,当真触了霉头可没好果子吃。
只得在心里低叹口气,道:“全凭少龙主吩咐了。那么,我们眼下要做什么?”
“什么都不做。暂且等人出场。”琴君低声说。
“小白的地气风水之说或许有些牵强,但有一件事却看得准。这两具骸骨,一具藏在这业国的关元地穴里,另一具藏在陷空山下。那里应当也是一处地穴。这绝不是巧合。”
“那么就该是从前有什么人将这东西镇在里面了。而今又有人通过邪王之口、叫咱们令这东西动了起来,造成如今这局面。这说明……一定有什么法子,能制住它们的。”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再将视线投向远处。
两具骸骨,这时候已经距云山越来越近了。
它们此前在荒原上走,步履机械单调,像是提线木偶。但到这时候,就有了别的肢体语言——
它们开始像真正的生灵一般出现某种细微的情绪,就好像意志与情感也在慢慢地复苏。它们开始试着仰头、试着晃动双臂。好像云山当中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它们……叫它们很想将云山剥开、将那玩意儿抓出来。
“所以瞧瞧看。”
“如果真是有人借我们之手来促成这件事,那么就看看他们想从云山里得到什么。”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的语气愈发平和。但了解他的睚眦也晓得,这平和的语气里,寒气却也愈发重了——
“这笔账,可不能这样了了。既然叫我为他们白白做了事……就得千百倍地偿还回来。冤有头债有主……我如今不瞧瞧那人是谁,怎么能安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