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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眼皮外侧的光线告诉大脑说,时间已经是早上了,杉慢慢睁开眼睛,才开了一条缝,下一瞬间立刻讶异地睁大。
「我是……这是……」
他不太清楚现在是几点鐘,总之是天亮了,映入眼帘的是乾净的米色被单和枕套,以及一个男人的脸。黑褐色的头发有些散乱,下顎冒出些许的鬍渣,不是精明干练的专业经理人的脸,而是一个普通的男人的模样。
「对了,昨天……」
还留着些许迟钝感的脑袋开始热机运转,想起昨日──那个比想像中还要来得漫长的一天──所发生的事情,包括和欧氏姊妹的面谈、收到匿名信、和达在小咖啡店里的谈话,以及后来──
杉皱了一下眉头,轻拍自己发烫的面颊。被单底下的下肢仍然留着钝重的疼痛,腰腹被一隻手臂圈着,令他整个人动弹不得,唯一能够做的事情就是在枕头里凝视那张近在咫尺的、男人的脸。
他有一点变了,脸颊跟下顎的线条变得比较锐利,眉间几条淡淡的细纹,想来应该常常皱眉。眼下多了些许的暗影,是消不掉的黑眼圈,以前达是没有黑眼圈的,就算大考前念书念到半夜三更还是面不改色,跟被他批评「杉你少给我熬夜画图,你几小时不睡就变得跟鬼一样」的杉完全相反,杉不知道达现在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想来也许是工作辛劳,也可能是年龄毕竟会造成一点影响。
不过,除了眉间的细纹、眼下的暗影之外,达的脸,不论是五官,或者是神情,都跟五年前一模一样。跟杉记忆中的模样完全相同。
杉从来没有忘记过这张脸。
靠得这么近、鼻腔被他的气味佔领,昨天晚上──正确来说应该是几个小时之前──的事情跟泡泡一样,从记忆之海的底层浮上来。
达现在住的这个房间,一房一厅,再加上独立卫浴设备,没有自成一格的餐厨空间。杉还记得他大学时租住的小公寓,也是只有一个房间,相较之下现在的这间公寓房间要宽上不少,但装潢跟配备非常简单,几乎可说是除了原本就附带的设备之外什么也没有,承袭了达原本的习惯。
昨晚他们在客厅的沙发上做了一回,杉记得事后达将他抱起来,带回这间房间,倒进狭小的单人床铺,又做了至少两次,之所以说「至少」,是因为杉的记忆到后来就变得模糊,不太记得到了最后究竟发生甚么事情,主因很可能是时差带来的睏倦。
但杉记得很清楚,达的态度近乎执拗,每当杉的手失去力气从他肩膀上往下滑,总会被抓起来送回原位。
他也还记得,达用力抱住他的身躯,在每次侵入他身体内侧的时候,总会将嘴贴上他的颈脖、锁骨、胸前,用力吸吮,细细啃咬。这些行为,杉不记得以前有发生过。
也许他在这五年间,有过新的情人,从别人身上沾染到新的习惯……
杉一咬牙,把这个念头逐出脑袋,注意力重新放回眼前男人的睡脸上头。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去碰达的脸颊,指尖却在距离目标只剩下五釐米不到的地方停下,不敢再往前进。
他刚刚才发现一个事实,那就是,就算五年前他们在最坏的状况下决裂,就算他以逃离的方式远走他乡五年,他仍然没有办法抗拒眼前这个男人。他仍然是当年那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只要被达抱在怀里,靠在他身边,就会直觉地感到心满意足。
但不知道为什么,就算他们现在靠的那么近,近到四肢交缠、肌肤相贴,他却不敢伸手去碰达的脸,好像,好像那不是他可以碰触的东西一般──
就在这个时候,从被单里伸出另外一隻手,是尺寸大上一号、相对厚实得多,却比较凉的手。杉还没抽回手,手腕就已被达一把抓住。
「!」
「真意外,你竟然比我早醒来。以前我的杉早上第一堂课都睡过头。生理时鐘还没调好吗?」
杉反射性地回嘴:「才没有!」
「胡说,你都画图画到三、四点,然后八点的课就起不来。」
「呜……」
达的嘴角上挑,露出一副「看吧我说的没错吧」的神情,把杉的手包在他自己的手掌里。
「如果你今天没有排别的行程,可以再睡一下。我的房间跟床都借你。」
这句话把杉拉回现实,提醒了他现在的处境。他思考了一下,还是决定要问:「你昨天晚上说,我待的地方不安全?究竟是怎么回事?」
达的面色一沉:「我本来期望你选个比较不会破坏气氛的时间点问这个问题,可是显然我的杉比以前现实得多。好吧。」
「什么意思?」
「我们昨天晚上讲过,有人想阻止你接欧氏的案子。」
「对。」
「你这次住的饭店,不是你自己订的对吧?」
「不是,是亚莉小姐订的。」
「这我知道,公司把你从几千公里外请回来,不补贴你机票跟食宿费用太没道理。好,他们打算从你这端下手,总之就是逼你不要签合约。我认为亚莉不是故意
', ' ')('的,可是显然公司内部有人走漏消息,昨天晚上的第三封信讲得太明显了,直接点明他们知道你住哪里。假如你昨天晚上就那么傻傻的回去,今天可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你那么确定?」
「当然。」
杉的表情更加疑惑:「为什么?你知道那些人的身份是吗?你昨天晚上说的『苏夫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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