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伏城停顿半晌才出声,似乎是不相信谈判对手就这点志气:
“汤小姐的意思是,在你的个人账户上加多三万?”
“三万三万,我杠了。”
汤倪捡回桌面上的那张三万,朝俞姐眨了眨眼,温软笑道:“嗯嗯段总,您继续说。”
段伏城:“……所以汤小姐条件是?”
汤倪:“诶诶李阿姨你吃不着下家,对对继续走牌。”
段伏城:“???”
对于段伏城这般生活中只剩下敬业的工作狂来说,汤倪的这种散漫态度实在让他反感又恼火。
茂岄不是小酒店。
原本他以为,可以在短短五年内从销售部门的小职员一路升到行政部高管,其专业素养和职业道德必然过硬。
这样的人,他很愿意与她交流、切磋、谈判、甚至是做生意上的推拉。
换做五分钟前,别说三万块,就是三百万,只要对方有拿得出手或者拎得上台面的东西让他信服,段伏城都会不由分说的下一秒直接打钱。
但现在看来,她是在浪费自己的时间。
“看来汤小姐业务繁忙,你我之间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
段伏城当即声线逐渐冷却,语调稀薄,带着几分微不可觉的不耐。
“关于清单……”
就在段伏城即将要挂断电话的前一秒,汤倪适时出声,截住话头,不冷不热地抛了一句给他
“我不会给。”她断然否决了他的要求。
不是不能,而是不会。
是压根不想。
她略顿了顿,薄睫轻垂,淡淡勾挑了下唇,“当然,我也不会让段总吃亏。”
段伏城微微默滞了下,没有急着接话,而是耐性极好地等着她的下文。
她果然有下文。
汤倪的下一句话是:
“众所周知,舟季的劳务合同有效期是三年。”
她纤弱的长指反复把玩着那张三万,指腹温热,徐徐摩挲过牌面上的冰冷纹理:
“我可以在这个基础上,再加十年。”
酒店人也是吃青春饭的。
汤倪今年二十七岁。
十三年的劳务合同将代表着不会再有其他集团会把她再当做核心成员来培养。
十三年,意味着她将自己的职业生涯全部下注给舟季。
——这对汤倪来说是场豪赌。
而集团的盈利与员工更替率是成反比的。
普通员工的入职与离职频率越高,集团损耗的成本越大。
更何况,汤倪不是普通的员工。
十三年,足够段伏城榨干汤倪手中那份清单的价值。
——这对段伏城来说是场诱惑。
要不要答应。
这道选择题应该不会很难,汤倪想。
半晌,电话那头飘来一声极浅淡地轻笑,男人嗓音低迷,润沉有力地提醒了一句:
“汤小姐,十三年可比你想象中要漫长。”
汤倪扫了眼手里最后摸来的一张牌,也跟着笑了一下,随后将那张三万“啪嗒”一声反扣在桌面上。
她声调绵柔,但掷地有声,唇舌揉碎。
“段总,我这张牌要比你想象中更好用。”
这场徒靠言语与电波相互传送的博弈,即将接近尾声。
短暂又绵长的停顿里,麻将起落在牌桌上的嘈杂失真弱化、冷滞、如露四散。
而电话彼端,男人低微隐蔽的呼吸声却在她耳边伏藏、收拢、逐渐清晰。
有一种极致微妙的张力,在弥漫。
当难以匹及的劲敌成为盟友,感觉就会异常美妙。
汤倪此刻正在感受这种美妙。
灵犀潜伏在她轻抬的骨感指尖,终于在下家念出最后一张牌时,汤倪抬手将面前在列的牌面尽数推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