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客部经理,您喊我小汤就好。”她反应极快地接上话。
表面波澜不惊,实际上心里多少还是沾点心虚。
毕竟上回跟这位对家老总见面,自己穿着随意,回答对方的问话也全靠临场发挥,也不知道有没有留下什么不专业的印象。
还不都怪段伏城。
想到这里,她暗暗嗔怪地瞥了“罪魁祸首”一眼。
段伏城接住女人投来的目光,眉骨微挑,眼底渗出几分意味不明的笑,极为自然地开口替她解围:
“俞总,今晚吃点什么?”
“随便对付两口就行。”
俞晏河收回手,毫无架子地随手一挥,语调散漫得与他一身精致衣冠不相匹配。
他的注意力仍在汤倪身上。
这姑娘,可不就是上回跟着自己外甥来打桌球那个。
事后俞晏河跟自家的大堂经理有意无意地打听过几句,这俩人虽然没住在一个房间,但几乎每日出双入对,甚至还一起参与了世枫的七夕游轮会。
要说自己那个清心寡欲地外甥,为了探察对家“敌情”亲自上阵演戏,他是一万个不会相信。
有猫腻,他俩绝对有猫腻。
段伏城一眼洞悉出自家舅舅的想法,低笑了声。
往前迈了两步,他缓缓站在两人中间,精瘦脊骨隔挡开俞晏河探究的视线,吩咐说:
“那就安排中餐吧。”
“好,我马上去安排。”
汤倪收到命令,当即从腰后抽出对讲机,正欲按下通话键联系餐饮部时,不料手腕蓦地一沉,意识荡然飘忽的下一刻,手中的对讲机已被身侧男人悄然抽走。
“汤经理跟我们一起。”
段伏城淡淡出声,继而不着痕迹地松开扣在女人细腕处的力道,将对讲机调转方向,递给她身后的纪妤。
动作是针对小助理去的,可他半垂着眼,视线由始至终都着落在汤倪脸上,不曾偏移过半寸。
汤倪:“……”
纪妤明显被惊了一下,一时没有懂总裁的用意。
但好歹是汤倪手把手带出来的,这些年也没少跟着自家老大见世面,何况此刻又有贵宾在场,绝不能关键时候掉链子。
“没问题,我这就去准备。”
小助理连忙接过对讲机,不敢有丝毫迟疑,在征得汤倪的眼神同意后,边与餐饮部对话边朝大堂里走去。
一直站在外面说话总归是不合规矩。
汤倪没有过多耽搁,从段伏城身后走出来,牵起笑容朝俞晏河比了个手势:
“俞总,请。”
俞晏河瞅瞅自己外甥,又瞧了瞧外甥身边的姑娘,暗忖着走进酒店。
不对劲,他俩肯定不对劲。
*
晚餐安排在深坑负16层——「尔囍春」。
包厢不大不小,装潢以中国红与瓷釉青着色,软装雅致,挂饰玲珑。
丹青染红的配调布局里,偶尔横撑几笔细长的弯弧纹路,如月澄明,如火艳灼,似在大片纯粹中悬停一抹浓郁。
里外间由两面四角屏风作隔断,一座镌刻红色山水的蓬勃,一座渲染荷塘池面的生机,除去上菜之外,服务侍者仅限活动在外间,围圈出静谧私密的空间感。
一切按照俞晏河的要求,没有刻意待客氛围的“随便”。
餐桌上,俞晏河言辞正经,一直在与段伏城探讨关于深坑运营、舟季内部,以及酒店业界内的运行路数。
汤倪想着不论出于待客礼节,还是自己身为晚辈,于公于私都应该由她来包揽“添茶倒水”的服务角色。
只是每当她要站起来有所动作,都会被段伏城抢先一步。
他一面听着俞晏河的问话,一面替两人添茶、盛汤,还不忘记给汤倪夹菜、剥虾、剃鱼骨。
一连贯行为举止娴熟到行云流水的程度,与平时在公寓吃饭的状态如出一辙,仿佛全然当对面的那位长辈不存在似的。
汤倪只能默不吭声地做个专注的干饭人,心里简直慌得一批。
“您什么时候操心起这些了?”段伏城淡笑着调侃。
说话间,他端过未曾动过的莲子玉竹蜜燕窝,将里面的莲子挑拣干净,淋上小半勺椰奶搅拌好,递放到汤倪面前,同时不动声色地换过汤倪那碗。
——已经被她喝过两三口的那碗。
他总清楚地记得,她吃燕窝要加椰奶,她吃燕窝不吃莲子。
只是碍于俞晏河在,汤倪不好挑挑拣拣,要这要那,所以不喜欢吃的也能硬着头皮吃,喜欢吃的也可以忍着不要。
汤倪见他这动作,心里更慌了,赶紧悄咪咪地从桌底下伸过一只手,正要拽段伏城的衣角去阻止。
指尖尚未及触碰到他,这时候,她猛然听到对面俞晏河大喝一声:“臭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