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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挣 第97(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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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内心的声音却说,留下来,不要再逃避。

孔兵还在劝说:“我看那个唐队短时间内不会有动作,机动小组掌握情报那么久,还是按兵不动,不会在这一时半刻就搞些什么出来。还是回去好。”

陈争叹了口气,“孔队,你在竹泉市好好盯着,有任何风吹草动,我们私底下联系。”

孔兵怔了下,明白陈争的意思了,“行吧,你想留就留,回头我跟研究所传达一下。”他转过身要走,陈争却道:“孔队。”

孔兵回头,陈争说:“你还是留意一下刘温然那个失踪的老爸,以前找不着人,现在我们有刘温然的dna,万一能比对出什么来呢。”

孔兵哼哼,“这时候还给我布置任务。”

陈争抬起右手。孔兵略微愕然,啧了声,走回去,两人彼此拍了拍后背,“走了。”

送走孔兵,陈争独自待了会儿。回到洛城这件事像是一双手,忽然将他从一个相对安稳的地方抓出来,按入应接不暇的兵荒马乱中。

在洛城他有太多的人际关系要处理,市局的老熟人们知道他回来了,电话没停过,法医徐勘还借口开会,跑来省厅看他,跟他说了很多支队的事——花崇调到特别行动队之后,重案队来了一位新的队长,是从外地平级调来的,人不错,能力也没得说,但和大家的磨合还欠点火候,张贸和曲值都成长了,已经能够挑起大梁。

“坦白说,你和花儿都走了,我这心里不踏实,不过这一年大家好像都适应得不错。也可能是我们运气好,洛城没发生太复杂的案子吧。”

陈争说:“别这么贬低自己,每个人不都是这么成长起来的吗?你都老法医了,不知道我以前是怎么接过担子的?”

徐勘想了想,笑道:“也是,你当队长的时候比谁都年轻。”

两人又聊了会儿,徐勘说:“花儿的借调只是暂时的,明年应该会回来。你呢?”

陈争很清楚花崇回来会成为新的刑侦队长,这也是他所希望的,洛城的安危交给花崇,比交给谁都让他放心。“我还有必须去做的事。”

徐勘沉默,对陈争说的事心知肚明,“那做完了呢?”

陈争笑笑,“谁知道呢,走一步算一步吧。”他在徐勘肩上拍了拍,“别这么伤春悲秋的,还真成老法医了啊?”

徐勘说:“都是被你叫老的。”

陈争抽空去见了父母,老两口是开明的人,对他去竹泉市“混日子”这种离经叛道的行为都没有多做阻拦,他现在愿意回来,他们嘴上不说,眼里的欣慰却藏不住。

饭桌上卢贺君提到梁岳泽,问小梁最近好不好,他才想起还没来得及见见梁岳泽。

“小舅呢?还在闹别扭没?”陈争问。

卢贺君放下筷子,“你在省厅没见到他?”

陈争摇头。

“你这个小舅,要和我们断绝关系了。”卢贺君说。

“贺鲸那是忙。”父亲打圆场道。

从家里出来后,陈争给梁岳泽发了条消息,问有没空出来聚一聚。梁岳泽第二天才回复,说是在外国出差。他没追问,也没放在心上。

占据他几乎全部思绪的是“量天尺”,然而事与愿违最常见,即便是在洛城,线索的推进也似乎停滞不前。

洛城的冬天总是和连绵阴雨相伴,空气里是潮湿的水汽,冰冷穿过看似保暖的衣服,一个劲儿地往骨肉里钻。寒风吹过,陈争不由得打了个寒噤。一辆警车驶入,他认得出,那是余星钟的车。

待了这么些天,省厅态度模糊,而他就像个局外人。这种不爽的感觉已经很久没有过了,人仿佛上了一定的年纪就会圆滑世故,淡定随和,小年轻的冲动被拿捏在所谓的大局观中。但他已经不想再等。

拦在余星钟的去路上,陈争说:“余局。”

虫翳(04)

余星钟身边还有其他人,都是省厅的骨干。余星钟露出游刃有余的笑,对陈争道:“我在车里就看到你了。怎么,专门在这儿等我?”说完又对其他人道:“我和小陈聊聊,你们先去忙。”

来到余星钟的办公室,陈争的视线带着几分审视。余星钟倒茶,招呼陈争坐下,“上回竹泉市的老张到省里来,说我们给竹泉市送了个智囊过去,要不是你,那个凉拌摊子牵扯出的陈年旧案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破。”

陈争说:“余局,你知道我不是为听表扬而来。”

余星钟凝视他,半晌道:“那你为什么而来?”

陈争说:“韩渠为什么失踪?”

余星钟说:“我以为你比我更清楚,连烽杀死了他,特别行动队的人赶到的时候,他的尸体就已经不见了。”

陈争说:“是,过去接近两年,这都是最合理的答案。”

“现在也是。”余星钟说:“‘量天尺’开始在函省活动,这没错,‘量天尺’曾经和‘丘塞’有关联,这也没错,但即便你认为韩渠是‘量天尺’的人,我们也很难将这作为突破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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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分钟后,陈争说:“是吗?韩渠都不是重点,那还有什么是重点?你们真的没有将韩渠作为重点?那为什么总是回避韩渠?他是警界的污点和疮疤,仅此而已?”

余星钟少见地皱起眉。

陈争又道:“还是说,以他作为圆心,还会牵连出更多的污点和疮疤?”

余星钟说:“小陈,你话太重了。”

陈争深呼吸,“我已经很难再等下去,如果韩渠从此消失不见,再无任何线索,我可能不会,也没有机会再查下去。但现在新的线索出来了,郝乐所说的金先生……”

“小陈。”余星钟打断,“孔兵已经回去了吧。”

陈争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希望我也回去?”

余星钟说:“你是霍局提拔起来的人,也是老卢的外甥,你要相信,我们不会害你。”

陈争站起,眼神变得冷淡,“韩渠过去也让我相信他。”

“你……”余星钟摇摇头,“我可以告诉你,我们,不止是我们,确实在查‘量天尺’,但你是半个局内人,你暂时远离,不是坏事。”

陈争说:“我为什么是半个局内人?”

余星钟不再正面回答,“也许我不应该同意你回来的申请。”

站在省厅的走廊上,身边经过或陌生或打过交道的人,陈争头一次对这座城市失去归属感。他似乎被排除在了“量天尺”的调查之外,但他又不可能像孔兵那样说走就走。

那接下来,应该做什么?还能做什么?

“哥,你在这儿,找你半天。”身后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陈争转过去时,眉眼间的阴翳已经消失,“什么事找我?”

鸣寒说:“记不记得我那个好兄弟刘品超?”

陈争点头,当然记得,刘品超是鸣寒的线人,以前在枫书小区外面摆摊卖冰粉,鸣寒出现后,他就消失了,现在是鸣寒住着他的房子。

鸣寒看了看周围,陈争知道这是回避的意思,和他一同上车。鸣寒这才道:“超哥在南山市发现了一个疑似徐荷塘的女人。”

“徐荷塘?在南山市?”陈争猛然看向鸣寒,“等下!刘品超为什么会知道徐荷塘……你让他做的?”

鸣寒点头,“其实上次我去见吕鸥,不止是为了鼓舞他,我更想从他口中得到更多关于徐荷塘的消息。”

在药物的作用下,吕鸥对刺青店里发生的事印象相当模糊,刚被解救时,一会儿坚定地说徐荷塘来过,一会儿又自我怀疑,说一定是濒死前的幻觉。

鸣寒跟他聊徐荷塘失踪之前的事,说起自己那比父亲优秀得多的母亲,他的情感很复杂,一方面为有这样的女强人母亲感到骄傲,一方面又恨母亲抛下自己抛下家庭,但更多的还是对母亲生死未卜的担心。

因为工作太忙,在吕鸥小时候,徐荷塘不能像很多母亲一样接送他上下学,但她对儿子的关爱并不少,一旦有空,她就会在校门口等待,给吕鸥一个惊喜。吕鸥每次看到站在校门口的徐荷塘,都会喜出望外,因为那意味着一路上吃不完的零嘴,晚上母亲还会给他讲解不会的数学题。

沉浸在回忆中的吕鸥是幸福而单纯的,不再有充当校园侦探的城府和深沉,像是那个乖乖等待母亲来接自己的小小孩。但鸣寒却不得不从他的讲述中思索无数种可能。

假设刺青店里的陌生足迹的确属于徐荷塘,徐荷塘是怎么在郝乐等人不知情的情况下进入刺青店?她又怎么知道吕鸥被关在那里?她已经见到了奄奄一息的儿子,为什么不将他带出来?

因为她就是“量天尺”的一员,级别比郝乐更高,她出现在竹泉市,是因为组织给了她观察郝乐的任务。郝乐的一举一动都在她的注视下,然而她并不能参与其中。她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宝贝儿子被卷入。

作为“量天尺”的一员,她不应该来到刺青店,但是作为一位母亲,她终究没有忍住。可是她能做的也只是看一看,确认吕鸥还有一口气。她不敢挣脱她身上的枷锁,又或者,她猜到了警方会在吕鸥死去之前赶到。

那么在郝乐被捕后,徐荷塘还留在竹泉市吗?有可能,因为吕鸥还没有彻底好起来。鸣寒决定赌一把,赌一个母亲的放不下。

“所以你让刘品超悄悄躲在吕家附近,时刻关注有没有疑似徐荷塘的女人出现?”听到这里,陈争心跳微微加快,“刘品超发现了可疑人物,但为什么……他没有立即通知你?反而说人在南山市?”

鸣寒的神色也凝重起来,半晌摇了摇头,“超哥是我的线人,但不会任何时候任何事情都听我的。”

陈争疑心更重,他以前也有不少线人,但线人和卧底不同,线人并不是真正的同伴,随时可能背叛,因此他对线人的态度也非常谨慎,重要的线索绝不会交给线人。

“刘品超到底是你什么人?徐荷塘的线索你为什么会交给他?他又为什么会按下情报,一个人追到南山市去?”

鸣寒沉默了会儿,“超哥他……”又过了半分钟,鸣寒才说:“他是我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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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的弟弟,我师父这辈子立功无数,整个人就是光明正义的象征,唯独这个不成器的弟弟,是他唯一的污点。”

“你师父。”陈争知道这号人物,“刘晨风。”

鸣寒手臂抱在胸前,声音比刚才沉了些,“我刚到机动小组时,除了干活,什么都不懂,为人处世一团糟,我师父不仅要管我的任务,还要管我的生活。他们都说,我师父跟带了个私生子似的。”

机动小组的团队属性比其他单位更强,新来的队员都会有一对一的师父,羽翼丰满之前,都是在师父的指导下执行任务。刘晨风在机动小组是响当当的人物,鸣寒对能跟着他干很知足。

外人通常觉得刘晨风是个不苟言笑的硬汉,但私底下硬汉却是个啰嗦的“老妈子”。鸣寒在家都没人管吃不吃得好,穿不穿得暖,给刘晨风当了徒弟,却被关心起衣食住行来了。刘晨风动不动就来看看他有没有挑食。他终于没忍住,跟刘晨风抗议,“师父,你这管得也太宽了!”

刘晨风先是愣了下,嘀咕:“你们怎么都这么说?我这不是为你们好么?”

看到刘晨风挫败的样子,鸣寒有点内疚,“你们?谁还说你了?”

刘晨风叹气,“我弟。”

鸣寒这才知道,刘晨风有个从小闯祸,进过无数次派出所的弟弟刘品超。两兄弟岁数差了不少,刘家父母早亡,刘品超相当于是刘晨风带大的。但刘家好的品质似乎都被哥哥继承了,和哥哥相比,惹是生非的弟弟就是一滩烂泥。

刘晨风工作太忙,机动小组的性质让他难以亲自管束刘品超,在他执行任务时,刘品超卷入斗殴、盗窃等事件,活得人不人鬼不鬼。

旁人都说:“要是没这个弟弟,你早就升上去了,要不别管他了。”

但血浓于水,刘晨风到底没有放弃刘品超。

鸣寒给刘晨风当徒弟时,刘晨风押着刘品超改过自新,当外卖小哥。那阵子刘晨风任务出得没那么密集,算是有时间约束刘品超。鸣寒到刘家做客,刘晨风笑着叫刘品超去下厨,刘品超满脸不情愿,还是去了。

鸣寒挺瞧不上刘品超的,和机动小组的其他人一样,他觉得师父是被这个废物弟弟给拖累了。但废物弟弟到底是师父的家人,他没有将不满表现出来。菜一个个上桌,刘晨风骄傲地说:“尝尝,我弟手艺不错吧?”

鸣寒讶然,一个混子,居然有这么好的厨艺。

刘晨风很高兴,一顿饭的时间,鸣寒和刘品超都在默默动筷子,就他,一会儿夸弟弟一会儿夸徒弟。

只是听着,陈争都能想到刘晨风是个多爽朗而积极的人,可惜,当初市局没有什么和机动小组合作的机会,以后也不可能和刘晨风认识了。因为在三年前,刘晨风就出现在了省厅公布的牺牲名单上。

“他是……”陈争问:“怎么牺牲的?”

鸣寒发出一声长长的呼吸,摇头,“我不知道。”

机动小组的任务比较特殊,相应的保密性也更强,但陈争仍有些诧异,“你都不知道?”

鸣寒说,刘晨风一直都是他师父,但他出师快,早就能够自己带一支小组活动,所以从四年前开始,他和刘晨风几乎都是各自执行任务。

有段时间,刘晨风失联了,他的权限无法得知具体情况。但不久,刘晨风又回来了,看上去非常疲惫。那阵子刘品超又丢下好好的工作不干,成天和刘晨风唱反调,他实在看不下去,揍了刘品超。

刘品超虽然是个无可救药的街溜子,但身手并不差。他以为刘品超会还手,但刘品超只是擦了擦嘴边的血,转身走了。

刘晨风把两个人叫出来吃饭,这次难得地没有“逼”刘品超下厨,而是找了家炒菜店。刘晨风喝了酒,话变得更多了,絮絮叨叨没完没了,说鸣寒是自己唯一的徒弟,刘品超是自己唯一的弟弟,都是弟,就不要打架了,人走在这世上,有个兄弟不容易,以后互相帮衬着。

刘品超没反应,还有点不耐烦。鸣寒却很清醒,隐约察觉到刘晨风可能会出非常艰难的任务。果然,一个月之后,刘晨风又失踪了,这次人没再回来,回来的是他已经牺牲的消息。

他到底执行了什么任务,至今没有解密。鸣寒虽有心理准备,亦是难以接受。为了压抑心中的悲哀,他不间断地接任务,半年后风尘仆仆回到洛城,想到师父唯一的亲人,忽然感到内疚。刘品超现在在干什么?是不是彻底堕落了?

他来到刘家,刘品超已经搬走了。他辗转打听,得知刘品超居然回了老家——竹泉市。兄弟俩是从这座小城市走出来的,刘品超以前说过不喜欢老家,没什么玩的。是因为失去了至亲,再无依靠,才回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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